大雪紛飛,呂執風塵仆仆地趕到念悠宮。
呂樂丹正慵懶地躺在錦榻上吃着點心。
一聽見父親來了,她匆忙擦淨嘴角的殘渣,起身穿上鞋子,挺着孕肚迅速跑回床上,随手扯過一條巾帕蓋在額頭上,重新躺下。
遠遠看去,活脫脫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樣。
呂執走進屋内,脫下大氅,抖落一身白雪。
還沒走近床邊,一眼便看穿了呂樂丹裝病的把戲。
但當着旁人的面,他也不好當場拆穿。于是揮揮手,遣退了宮女和随從,而後坐到呂樂丹對面的椅子上。
他将冰冷的雙手湊近碳爐取暖,全身瞬間溫暖了起來。
呂執看着呂樂丹,緩聲說道:“昨日之事,為父聽說了。”
呂樂丹微微睜眼,病恹恹地看着呂執,嬌聲嬌氣地哭訴:“爹爹,女兒昨日可被那沈玄欺負慘了,您一定要為女兒做主,替女兒讨回公道。”
“平日裡,你不是挺能說會道的嗎?怎麼會被那别國女子欺負成這樣?”
呂執了解自己的女兒。
呂樂丹雖是庶女,但自幼嬌生慣養,平日裡專橫跋扈欺負人有了瘾性。能被人欺負,倒是她活了這十八年來的頭一次。
但他呂執的女兒 ,又豈容别人欺負?
“要不是皇上突然出現,我早就将她碎屍萬段了。”呂樂丹扒開額頭上的巾帕,坐起來,也不裝了,“女兒不管,爹爹一定要為女兒做……”
呂執一臉若有所思,面色凝重地擡手制止了呂樂丹的抱怨:“丹兒,爹怎會讓你白白受這委屈?可現在,你我都莫要小瞧了沈玄。她如今得皇上庇護,背後還有靈焰國撐腰,咱們此事得從長計議,切不可莽撞。”
呂樂丹一聽,柳眉倒豎,不忿道:“從長計議,從長計議?爹爹,難道就任由她這般欺負我?我可咽不下這口氣!”說着,呂樂丹眼眶泛紅,似有淚水在眸中打轉。
呂執歎了口氣:“為父自然不會讓你受委屈。隻是當下形勢複雜,高丞相那邊又蠢蠢欲動,我們不能草率行事,給了他人可乘之機。”
呂樂丹一聽,情緒瞬間失控,帶着哭腔叫嚷:“要等多久?之前高皇後在的時候,我在這宮裡一直謹小慎微,本以為她死了就能安穩些,沒想到來了個沈玄,還被她騎在了頭上。爹爹,您要是再不出手,我在這宮裡怕是要被人踩死了。”
她一邊說着,一邊用巾帕用力地擦拭着眼角的淚水,“再說了,以爹爹在朝中的權勢和手段,要殺一個沈玄,又有什麼難的?不過是動動手指的事兒罷了!”
呂執一向溺愛呂樂丹,看着她這般模樣,心疼不已。可剛才一路走過來,也好好琢磨了一遍随從的話。
他向來運籌帷幄,差點為了一時之氣壞了大事。
沈玄還不到殺的時候。
他起身走到床邊,輕拍呂樂丹肩膀,安撫道:“丹兒莫急,爹自有謀劃。隻是當下朝堂局勢複雜,高丞相那邊小動作不斷,咱們貿然行動,很容易落入他人圈套。”
呂樂丹眼神閃過一絲怨恨:“那高老頭,一直與咱們作對,遲早有一天,我要讓他好看!可爹爹,難道女兒就隻能咽下這口氣?那沈玄會不會搶了我皇太後的位置?”
“她一沒子嗣,二沒朝臣擁趸扶持,如何能輕易當皇太後?你莫要杞人憂天。”
正說着話,屋外突然傳來一陣嘈雜聲。
一名侍衛匆匆入内,單膝跪地禀報道:“王爺,家仆來報,剛才宮中使者前往府邸,說是皇上宣您明日入宮。”
呂執臉色微變,心中暗忖:皇上宣我入宮,莫非與此事有關?
他轉頭看向呂樂丹,叮囑道:“丹兒,看來她們也坐不住了。你且安心養胎,這件事就交給爹爹了。”
……
自從在念悠宮把錦書帶回來後,錦書就寸步不離地跟着沈玄。
沈玄正伏案寫方子,為着手給蕭瀾淵制作治療寒毒的藥丸做準備。錦書便在一旁侍候着。
而另一邊,薛雨蹲在地上,手中拿着一支小木條,饒有興緻地逗弄着兩隻小貓。
一隻是花卷,另一隻自然是雪白的豆蔻。
據錦書所言,花卷常去找豆蔻玩,起初她還以為花卷沒有主人,時常給花卷喂些剩菜剩飯。
所以當花卷聽見錦書的哭聲,才會毫不猶豫地從薛雨的懷抱中跳出,奔向念悠宮。
今一早,估摸着豆蔻跑出念悠宮就是找花卷去了。
說來,還是花卷救了錦書一命。
“這可真是因為一隻貓掀起的一場驚濤駭浪啊!。”薛雨有一搭沒一搭地說,“明日我還是把它送回念悠宮吧,若被人知道呂太妃的貓在這裡,就不好了。”
錦書點點頭,覺得薛雨說得有道理,“太妃很喜愛豆蔻,一定還會派人在宮中尋找的。”
沈玄沒說話,腦子不經意地想起和蕭瀾淵的對話。
一個坐擁天下,高高在上的女帝,居然被一個沒有夫君的妃子如此輕視,真是可憐!
這時,門外傳來齊刷刷的腳步聲,接着,大門被推開。
兩隻貓嗖地一下,全跳進薛雨的懷裡。薛雨自己都很驚訝,她還真是一個吸貓體質。
淩霜帶着一群人走向沈玄。
沈玄目光在淩霜臉上滑過,落在她身旁一個公公模樣人的身上。
有些詫異,這不冷丁的來了一群人,是要幹什麼?
太監走到沈玄面前,恭敬地說道:“琰後娘娘,臣奉皇上之命,前來傳旨。”
沈玄凝眸,“傳旨?傳什麼旨?”她每天和蕭瀾淵住在一個屋檐下,有什麼話不能直說的,還要搞這些虛頭巴腦的東西?
淩霜微微一怔,皇上傳旨就傳旨,這還有問傳什麼旨的?
“聖旨!”淩霜淡淡說道。
“哦。”沈玄放下手中的筆,站起身,看了眼公公,“說吧!”
呃!公公看看淩霜,接旨之人向來要跪地接旨,可眼前這位琰後娘娘卻毫無屈膝之意。
淩霜見過這位琰後不把皇上放在眼裡盛氣淩人的樣子。自然,一道聖旨她也不會放在眼裡。
沈玄見公公遲疑,輕聲催促:“還愣着做什麼?說呀!”
公公定了定神,展開聖旨,朗聲道:“傳皇上旨意,琰後娘娘此前于掖庭幽居自省,今已悔悟。朕念及娘娘初入盛朝,特恩準娘娘移駕玄清宮。”
玄清宮?這是以她名字命名的寝宮?
難怪要傳聖旨了,這不就是明擺着要趕她走嘛,搞這麼大陣仗。還幽居自省?幽什麼居?自什麼省?她明明就是被人算計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