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我年紀輕輕,但我敢說,我縫過的身體,診過的病人,不比他們少。相信我!”
“縫過的身體?”蕭瀾淵還是第一次聽說,醫師還要縫身體的。
“在戰場上,不管是活着的,還是死了的,不是每具身體都是完整的。”沈玄淡淡道,“如果砍傷得嚴重,就會用針線将他們的傷口縫起來。”
沈玄雖說得平淡,可還是會回憶起戰場上的那些殘屍。
她和師父會在戰争結束後,将他們分離的身體縫合好,然後再下葬。
記得有幾次,縫合的絲線用完了,她便扯下自己的頭發當絲線用,師父還心疼地訓責過她。
後來,再遇到要縫合的屍體,沒有絲線的情況下,就用死者自己的頭發縫合他們的身體。
蕭瀾淵看着沈玄單薄的背,想起在乾機殿時,淩霜說過沈玄随軍的事。
這一點,她似乎無法反駁。
“你不怕?”蕭瀾淵問。
沈玄笑:“怕什麼?人若無愧,自是無畏!”
這是她師父常對她說的話,所以她也從不覺得,那些為了保家衛國受了傷,身體殘破或身首異處的卒伍們有什麼好怕的,能為他們醫治反而覺得是自己的榮幸。
可她不想跟蕭瀾淵解釋太多。
紅棗燕窩粥很好吃,但沈玄也就吃了幾口。躺了兩天兩夜,也喝了兩天的苦藥,腸胃都快要罷工了。
她轉身将蕭瀾淵手上的金針拔出,笑問:“是不是很有效,小腹沒那麼疼了?”
蕭瀾淵沒說話,卻輕輕地嗯了一聲。是同意沈玄說的話,剛才小腹悶疼的感覺真的有所緩解。
蕭瀾淵看着沈玄把金針收納好,冷冷說了一句:“以後,就用這個單獨給朕施針。”
“啊?”沈玄側頭看着蕭瀾淵,不過想想也對,蕭瀾淵畢竟是皇帝,怎能和常人那樣,與别人共用一付針具。雖是心裡已經贊同蕭瀾淵的話,但還是忍不住嘀咕道,“以後我豈不是得帶着兩付針具?很麻煩的。”
蕭瀾淵面無表情地回她,“那是你的事。”
“陛下請放心,我不會拿這付針具給别人用的。”沈玄把桌面收拾了一番,站起來,緊緊把針具攥在手中,看着蕭瀾淵,俏皮一笑,“我乏了,要去睡了。陛下也早些歇息吧!”
蕭瀾淵什麼都沒說,依舊躺在錦榻上靜靜地看着沈玄。
沈玄走了兩步,又回頭看了蕭瀾淵一眼。
錦榻上的女子仍舊沉默而平靜,仿若已經融入這一片安靜的空間裡。
“謝謝陛下的床。”沈玄再對蕭瀾淵淡淡一笑,轉身走了。
……
第二天,沈玄起來的時候,錦榻上已經沒有蕭瀾淵的身影,芙蓉輕手輕腳地收拾着錦榻上的被褥。
見沈玄醒了,芙蓉先是給她行了禮,說道:“琰後娘娘今天的氣色不錯,看來是病好了。”
“嗯,好了。”沈玄笑道,“好覺養人。”她了解自己的身體,燒已退,手上的傷也沒那麼疼了。再不好,怎麼對得起女帝這張床。
“皇上不在?”
“皇上一般下了早朝就會到乾機殿處理公務。”
芙蓉說着話,回身在屏風旁的一張桌上端來一件大氅。
“這是皇上吩咐奴婢給琰後娘娘拿的,皇上說,娘娘若是想出去走走,就披上大氅。”
沈玄拿過大氅,撫摸着上面的白色絨毛。毛色柔軟油亮,應該是狐狸毛。
“好,謝謝!”沈玄剛把大氅披到身上,肚子突然咕咕響起。
她尴尬地笑了笑:“它這兩日估摸着對我有意見。”
芙蓉很有眼力見:“琰後娘娘也該餓了,這兩日隻喝了些湯藥。奴婢這就到禦膳房取些膳食來。”
沈玄點頭應了一聲:“好。”
芙蓉走後,沈玄也走到門口透氣。
從靈焰到這裡,除了在進宮的那一段路程,她都沒有好好看看這坐朱牆巍峨高聳,綿延數裡的城池。
她深深地呼吸了一口這幹冷的空氣,耳邊忽而響起一道清脆的聲音:“琰後娘娘,您終于醒了。”
沈玄側頭看清來人。
原來是跟在蕭瀾淵身邊的薛雨。而薛雨的懷中好像還抱着一隻毛茸茸的東西,看那花色,居然是——
“花卷?”沈玄叫出聲來,薛雨懷中的花卷仿佛從沉睡中驚醒,掙開薛雨的懷抱,飛撲到沈玄的懷裡,用它毛茸茸的腦袋直拱沈玄的臉頰。
沈玄驚喜極了,“它怎麼會在你這裡?”
薛雨爽朗地笑起來,“琰後娘娘當真是養了隻好貓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