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玄低頭,看看自己手上被悉心照料的傷處,問婦人,“我們這是在哪?我……怎麼會在這?”
“噓……放心,這裡沒人知道。”婦人眼神飄忽,答非所問,神神秘秘地說,“母親一定會保護好你,那賤人再也傷害不到我們了。”
這瘋瘋癫癫的婦人,莫不是被人迫害成了這樣?哪怕神志不清,女兒都認錯了,仍然記得“那賤人”?
沈玄知道在婦人這是問不出什麼了,隻能閉了閉眼,讓混沌的大腦清晰起來。回憶自己是怎麼逃出火海的。
閉上眼睛,一回憶,就想起了花卷。
是花卷。
花卷撓破房瓦給了她提醒,她才用架子爬上屋頂逃了出來。
她記得自己從屋頂上跳下來時摔傷了腳,腳踝的疼痛讓她無法起來,隻能拼了命地往前爬。
凜冽的冷風灌入身體,吹散她身上滾滾的濃煙味。後來,她因為體力不支暈了過去。
“花卷呢?”她記得花卷一直跟在她身邊的。
“花卷?”婦人眼神迷茫地看着沈玄,蓦地肩膀一聳,跳起來,跑到門外抱回來一個包袱,小心翼翼地拍着,“母親差點忘了,我的兒,我的兒……乖,不怕不怕……”
“來,看看姐姐。”婦人輕輕地把包袱送到沈玄面前。
沈玄探頭一看,吓得魂都要跳出來了。
包袱裡,哪有她的兒,分明是一個面目被畫得極其猙獰恐怖的布偶娃娃。
這時,門外忽然傳來腳步聲。
門被推開了,進來一個比婦人年紀稍長的老婦人。
那老婦人慌裡慌張地過去攙着婦人,說道:“心妃娘娘,你怎麼又跑到這來了?”
“心妃娘娘?”沈玄更疑惑了,這裡究竟是何地?
“我救出我的女兒了,救出來了……”瘋瘋癫癫的婦人指着沈玄,像個孩童一般手舞足蹈起來。
“好好好,娘娘英勇,别太激動了。”老婦人安撫着那個叫心妃娘娘的。不一會兒,心妃娘娘就安靜了下來,輕拍着懷中的包袱,嘴裡輕哼起了歌謠。
沈玄目光淡淡地看着那老婦人,約莫猜出了她們倆的關系。一個主子一個丫鬟。
老婦人看見坐在榻上的沈玄,還以為沈玄被這瘋瘋癫癫的心妃給吓壞了,無奈地歎了口氣,回身把門關上。
又扶着安靜的心妃妃娘娘坐下,輕聲對沈玄說,“昨夜掖庭走水,娘娘看見了火光癫疾發作,就一直大鬧,我一個不留神就讓她跑了出來。沒吓到姑娘吧?”
沈玄搖搖頭,“我昨夜暈倒在外,是心妃娘娘救了我。”
沈玄見老婦人不像壞人,便放下了戒心。
“隻是,她一直喚我做她的女兒。”
“咱娘娘是個可憐人,十年前的一場大火帶走了她的一雙兒女。自那以後她就患上了颠疾,時而像個正常的人,時而又忘了自己是誰,特别是一見到大火,就會念叨着要救她那一雙兒女。”
老婦人又哀歎了一聲:“如若娘娘的女兒還在,約莫和姑娘的年紀一般大了。”
沈玄緩緩點頭,“原來如此,心妃娘娘真是可憐。”
“瞧你這身衣裳,不太像宮裡的宮女,你是……”
冰璃國服飾款式豐富多樣,但通常繡有精美的冰花、雪花圖案,宮女上衣多為短襖。而靈焰國的服飾更多是以彩色絲線繡制出栩栩如生的飛鳥、神獸。
差距确實一目了然。
沈玄扯了扯身上的衣裳,支吾道:“我……不是宮女。”
老婦人看着沈玄,嘴上沒再細問,但眼神已經将她和昨夜那場大火聯系到了一起。
沈玄一時不知如何是好。昨夜那場火,絕非意外。現在無論對方是什麼人,她都不能透露半點自己的身份。
老婦人見沈玄眼神飄忽不定,便也不再多問,隻說:“這深宮大院,任誰都舉步維艱,對誰都得防着。姑娘不想說就不說。”
“謝謝!”沈玄微微颔首,“隻是不知這是哪裡?”
“這裡是靜遠宮,以前住着靜妃娘娘。心妃和靜妃走得近,時常來找靜妃聊天。前幾年靜妃走了,這裡便荒置了下來。這些年,心妃娘娘一犯病還是會跑過來。”
老婦人說完,站起來,攙着心妃,“娘娘,我們該回去了。”又轉頭對沈玄說,“姑娘也早些回去吧,我剛看那天,眼看着就要下大雪了。”
沈玄點頭,微笑道,“好。”
老婦人剛把心妃娘娘扶到門口,那心妃娘娘突然轉身,看着沈玄,喊道:“我不走,我不走,我要和女兒在一起……”
心妃甩開老婦人的手,跑到沈玄面前,坐下,又把沈玄死死地摟緊,連着她懷裡的包袱。
“母親不會再離開你們了……不會再離開了……”
沈玄幾乎要被心妃摟得斷氣,那老婦人才過來拉心妃的手。
無奈,心妃實在抱得太緊,怎麼也拉不開。
“娘娘,她不是,她不是钰兒……奴婢先送您回宮。”老婦人淚眼汪汪,拉着心妃的手一松,無奈地抹起眼淚。
見狀,沈玄隻好上手輕拍心妃娘娘的背,哄道:“母親,莫怕莫怕,女兒跟您回宮。”
沈玄黑漆漆的瞳子輕輕一轉。
現下,她也無處可去,不如先随心妃娘娘回宮,日後再做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