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入眼簾的是一個束發戴烏紗帽的男人。這紙上的男人,唇角散着幾縷胡須,額上偏左在不高不低處有一顆芝麻大小的黑色痣子,往下是少得可憐的眉毛、大得像銅鈴的雙眼、有些塌陷的從自,以及薄薄的看起來了無血色的雙唇。
“……黃奇清?”趙洵看着黃紙黑像,帶着疑問的語氣道。
遊少卿走到門邊左手處的桌子上,将紙張放其上,轉身爬上木梯,對趙洵道:“繼續找。”
不知過了多久,遊少卿從一本深藍色封面的書裡找到一張同樣米黃且大小相同的紙張。
他在燭光下端詳,看清了米黃紙張上的幾行行楷,寫道:“拐賣民女五十有七,倍收港口賦稅,肆意殘殺下屬,褒貶不公。”
同樣,紙張的左下角落款處仍有幾字:“楊明道,壬戌三月朔。”
遊少卿突然蹙眉,驚覺什麼。随後又往後一番,仍是一幅畫像,仍是紅袍烏紗帽。他細看又知:這兩張紙的字出自同一人之手。
申時過時,天已黑了一個度,像是蓋了一身灰色的被褥準備入夢。再有半個時辰,天将全黑,月亮将代替太陽走完漆黑的夜。
二人從書閣裡出來時,已是戌時過半,是仆從多次喚用膳後了。
他二人同坐于一張桌子上,仆從飯菜熱了端上來。
“都出去吧。”
遊少卿下了命令,幾個仆從即刻出了門去并關上。
他們邊吃邊放低聲音讨論今日下午在書閣尋得的那十幾張米黃的紙張。
“公子,那張張米黃紙張上可都是些得砍頭的罪行啊。”
遊少卿點點頭,替趙洵補充道:“那些字與畫像都出自同一人之手。”
趙洵:“怪了怪了,真是怪了。”
遊少卿吃一口飯,續道:“這些人當中我認得幾個,如今在順天,幾乎都是尚書侍郎。”
“如此,若真是有上述罪行,那不得……”趙洵想了想,“嘶”一聲搖了搖頭,“算了算了,吃飯。”
俄頃他聽對面的遊少卿道:“今夜加派幾個你信得過且武功不凡的人手在書閣周圍守着,我們還去,看看這賊人還來不來,順道盡快找出所有藏于書閣中的紙張,或許能制成一本書。”
趙洵連連點頭,忽又問:“公子,如果真如紙上所言他們的罪行便是如此,那您說那落款是什麼意思啊?什麼壬戌十二月初、壬戌五月中旬、辛酉三月朔的?說得真讓人捉摸不透。”
趙洵吃一口菜,突然靈機一動,“公子,會不會是他們暴露的日子?”
遊少卿低頭夾菜,嘴上卻道:“先前我還在翰林做編修時,逢上楊明道被處以淩遲,死于辛酉三月朔。”
趙洵細思極恐,“是死期?”
遊少卿不置可否,續道:“佘甚圖,前刑部尚書,因貪污腐敗,被查實私吞白銀三千三百兩,迫害良家民女數百,且懈怠職務,濫用私刑,被五馬分屍,懸首于順天城門前,身體喂了狼犬,死于同年五月初。”
遊少卿停下手中動作,“也就是去年季春。”
趙洵驚道:“那便是真的了,落款日期便是他們的死期!”
遊少卿:“或許并不全是,還須觀察。”他說完吃了口飯,道:“過會兒再去書閣。”
趙洵連連點頭應好。
當晚,二人提着燈籠點亮了外道門兩邊的四盞明燈,又點亮了書閣内置于三個較小書閣中心的蠟燭,在書的大海裡尋尋覓覓。
待到翌日晨光熹微,他二人出了書閣,趙洵手中多了個包袱。
那個包袱後來和先前十幾張米黃紙張一起,被裝進一個小箱子裡,放在了遊少卿的床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