耀眼的陽光揮灑大地,冷冽的寒風透人身心。
遊少卿背對着房門,瞥一眼白布架子,負手而面無表情,“你為何不早些同我說?”
張顯怔愣,磕了個響頭,顫顫巍巍,不開口。
遊少卿:“該敗露還是會敗露,若是早些制止,結局也不會是如此。”
“……下……下官知罪。”
遊少卿看向地上的張顯,道:“将你知道的都細細說來。”
張顯擡頭對上遊少卿冰冷的眼神,俄頃有些惶恐地低下頭去,“下……下官昨日清早去了趟書閣,發現記錄官府費用的賬本與記載曆來知府上任及其所做之事的卷宗果真不見了,下官便回寒舍找罪弟。”
“進門卻不見人。問弟媳亦不知,下官便在他卧房外候着。一直到夜裡也不見蹤影。下官與弟媳便到他常去的地方尋他,并無結果。直到第二天破曉,弟媳回卧房時卻見罪弟倒在血泊中,已沒了氣息。”
“于是,便有了今早弟媳擊鼓鳴冤。”張顯歎了口氣,“原先下官是過了夜後直接來府衙的,路上弟媳慌慌張張地跑來說罪弟已去,她要去擊鼓鳴冤,下官便跑回寒舍,一探究竟。而後便是捕快上門,再擡了屍身到府衙來。”
遊少卿靜靜聽着,并無言語。
張顯再次磕頭,道:“大人,下官愧對于您,愧對于罪弟,請大人責罰!”
彼時一陣叩門聲響起,門外傳來趙洵的聲音,“公子,張夫人求見。”
遊少卿低頭與剛擡起頭的張顯碰上視線,見他眼裡幾分悔恨幾分憂,道:“若是真的,自己去講。”
張顯眼裡閃過一絲慌張,偏這時遊少卿轉身開門,寒風竄進他身體,拍打着他的每一寸肌膚。他聽見遊少卿用一種冰冷的語氣道:“若是你膽敢欺瞞于我,我第一個治你的罪。”
遊少卿出了門去,與張明妻子說了幾句便同趙洵離去。張顯随即看見自家弟媳站在門口,眼裡充滿了絕望。他一下子雙腿無力,斜些狼狽地坐在冰涼似雪的地闆上,呆若木雞。
巳時,寒風刺人的力度減了許多,但小雪忽下,便又增了寒意。所幸積雪不多,路上不大打滑,倒有幾分意蘊美。
此時趙洵被遊少卿支走,獨自一人于紅亭下靜坐賞雪。
漫天雪花飄飄,四下盡是白皚皚的一片。地上,樹上,屋頂上……都裹了身白淨的雪衣。
他心念着趙洵方才為他打抱不平的話:
“欺公子新官上任,負您滿心真誠。”
“個個都想着明哲保身、飛黃騰達,一旦觸及自身利益就逃之如避虎,簡直懦夫!”
……
遊少卿細細想來,這件事也有自己的錯——他沒有察覺張顯張明兩兄弟的不對勁既而導緻書閣失竊;他沒有獲得張顯張明兩兄弟的信任既而導緻他二人犯事。
他細細思索,得出一個結果:這件事的根源便是自己。
可那張明要帳本與卷宗做什麼?
許久之後他踏上回卧房的路,還沒進門就看見了一人跪于雪地上——是張顯。他徑直從人身旁走過,踏上台階,正欲開房門,一個顫抖的聲音從他身後響起。
“大人……”
遊少卿沒有回頭更沒有轉身,卻仍在須臾後道:“欺瞞上司,自去司獄司領闆二十,扣一月俸祿。”
張顯:“下官知罪。”
遊少卿又道:“再有犯,罰闆三十,革職還家,終生不用。”
張顯連連點頭應是,轉眼間見遊少卿将要入門去,他才急急忙忙跪上前道:“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