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敢回想那個場景。
一定不能有事,不是說好的要一起坐黃包車,要一起物競,要一起考大學的嗎?
手術室的燈一直亮着,炮哥此時也在處理還在古鎮的同學回程的工作,江京的無妄之災是他的工作疏忽,層層彙報,也沒時間注意周稚。
她蜷縮在手術室門口冰冷的凳子上,醫院上人來人往,有嬰兒的哭聲,也有家屬跟着推車叫喊“爸爸,堅持住“,甚至有一個手按着腦袋滿頭是血剛出車禍的男人。
眼淚一滴一滴地砸在手背上,她沒有很多紙巾,用過的早就已經皺得不成樣子,卷成一團。
等待的一分一秒都是煎熬和痛苦。
以前,周稚隻是認為他們之間的感情是青春校園的感情,是純潔、美好,他不擅長表達,總是要逼着他,他才願意說出來一點,隻為了讓她不要擔心。
他敏感、自卑、自尊,這些她都知道,這不是缺點,是獨一無二的他,是他的特點,周稚早就體會到,兩人在一日一日的相處中互相包容。
但這絕對還沒有上升到付出生命的程度。
曾經,徐文讓她主動追江京,她認為自己是有尊嚴的。
主動得不到回應,她不能勉強。
爸爸說他們不會一直在一起。
她怎麼回的?
她說不一直在一起也沒關系。現在呢?她第一次覺得自己愛上一個人。
很難形容,不是因為恩情,而是因為在這曾恩情裡,自己竟然如此害怕她的世界真的失去這個人。
這一刻,她認定她和江京一定是有很深的羁絆,誰可以不顧自己的生命,反應那麼快,推開她?
不知道等了多久,炮哥已經回來,跟她坐在一塊,楊梅還沒有趕到。
手術室的燈終于暗下去。
大夫推着江京出來,江京還沒有清醒,大夫對炮哥說了,“手術順利。”
周稚僵硬的身子才放松點,眼睛已經紅腫,努力睜開也仿佛有一層白霧,跟着江京進入普通病房。
護士給他挂了水,炮哥不知道是去交錢還是拿藥,病房隻有她一個人,囑咐道,“針水快挂完就按鈴,我就會過來,有什麼情況也可以按鈴。”
周稚重重地點頭,問他具體的情況。
護士說後頸砸到失血過多,還有腦震蕩,現在已經過了危險期,需要留院觀察,什麼時候醒還不确定。
周稚瘸着腿過去,幫他整理一下被角。
剛碰到他的手,冰冷得吓人。
江京安靜地躺在哪裡,周稚覺得他被當成沙包打,昏迷幾天的時候,估計也是這樣。
現在還有人知道,送他來醫院。那時候,他是不是為了家人,抱着必死的信念,卻又奇迹地醒過來。
然後,在狂風大作、雷雨交加的夜晚,他醒來了,給她回了電話。
“同桌同桌,快點醒過來,你是不是傻?我是你什麼人,你現在救我命了知道嗎?”
周稚握住他的大手,想要傳遞自己的溫度過去。
他每次牽她的手,都是溫熱的,不一會兒就會出汗,周稚會找借口松開。
現在,他卻怎麼都捂不熱一樣。
“豬嗎?推開我,自己來不得躲,快點醒來。”
放在自己臉上的手指動了一樣,緊接着看到他皺起眉頭,慢慢睜開眼睛,醒過來。
“知道我是誰嗎?”帶着懷疑的語氣問。
醫生說他腦震蕩了,周稚有點害怕把他砸傻了或者失憶了。
那她真的是罪人。
江京在手術的後半程就慢慢清醒過來,隻是很累,沒有力氣睜開眼。甚至他有感覺什麼時候被推出手術室,還聽清周稚說了什麼……
他一愣,聲音沙啞,“你是?”
周稚懵了,抓着他手的自己也沒有意識地松開,腦子亂成一團漿糊。
他陌生的眼神,讓周稚心如刀割,溺水一般呼吸停止了。眼神變得空洞,抵不住的絕望和無助。
江京看到她的眼神,後悔。
你怎麼會以為這是一個情趣,她已經擔心你擔心傻了,現在的玩笑并不好笑,很不合時宜。
“抱歉…”
周稚低着頭,以為他在抱歉自己忘記她。
“我沒事,我記得你,我不會忘記你。”
擡頭,她的眼睛都腫了,江京心疼。
想順手拿紮着針的手給他擦眼淚,回想那天他說他不珍惜生命,縮了回去。
“那我是誰?”
“同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