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長莺飛,春光乍現。
他擡頭看了看天空,雲層很淡,天色透亮,陽光灑在街道上,光影交錯。
曾經他的生活被醫院填滿,每天都圍繞着手術、病例、研究、搶救病人……他幾乎沒有時間思考生活是什麼。
可居然在車禍之後,有了些自己的時間。
“祝雲昭!”一個女人的聲音。
祝雲昭回頭,目光落在了一個身穿淺色風衣的女人身上。
女人留着微卷的頭發,眉眼溫柔,嘴角帶着一抹笑意。
是于含玉。
他的高中同桌,曾經和他關系非常不錯。
“不記得我了?”于含玉快步過來,大大咧咧。
“你不是在國外?”
“是啊,昨天我剛回國!今天一出門就遇見你!”于含玉挑眉,“怎麼樣?多年不見,給我接風洗塵?”
祝雲昭點頭:“你回來做什麼?”
“工作。”于含玉笑了笑:“具體的事情還沒定,打算先看看市場,畢竟國内外的環境還是不一樣。”
她目光有些打量地看着他:“倒是你,大醫生休假了?”
祝雲昭含糊:“算是。”
“這不像你啊。”她半開玩笑地看着他,“當年咱們高三那會兒,你每天光是複習都恨不得争分奪秒,恨不得拿到全國第一,現在居然還能悠閑地出來逛街?”
祝雲昭沒接話,隻是聽着老同學叙舊。
于含玉笑着繼續道:“不過,我倒是聽說了一件很有趣的事。”
她語調随意,卻又透着一絲探究的意味:“你和梁溯在一起了?”
祝雲昭心底微微一沉,平靜道:“你聽誰說的?”
“這還用聽?”于含玉聳肩,“同學群裡早就傳遍了,甚至有人說你們早就住在一起了。”
“是真的嗎?你們真的在一起了嗎?”
祝雲昭含糊地點了點頭。
于含玉痛心疾首:“怎麼!!最後還是被他得逞了呢?你怎麼還是被你弟弟騙走了呢!!”
祝雲昭:“……”
騙?好像也不能這麼說,但某種意義上,似乎又很貼切。
她氣悶,興沖沖地拉着祝雲昭:“不行不行,今晚一定要請我吃飯!我要靠美食安慰自己受傷的心靈。”
正好是飯點了,兩人來到就近一家風評很不錯的餐廳。
一上菜,國外留學近七八年的于含玉瞬間吃得兩眼放光,筷子根本沒停過。
“你是不知道,我在國外過的是什麼生活!”她一邊狂掃盤子裡的菜,一邊痛哭流涕:“我簡直就是吃草的牛!你知不知道那邊的飯菜有多清淡,能把人活活吃到懷疑人生!”
祝雲昭看着她,把一盤香辣牛蛙往她面前推了推:“慢點吃,别噎着。”
“哥你太溫柔了!”于含玉感動得差點抱着碗哭出來。
祝雲昭:“……”
酒過三巡,飯飽喝足,于含玉笑意都透着幾分微醺:“你知道嗎?其實我以前有點兒喜歡你。”
祝雲昭一頓:“是嗎?”
“對啊,高中那會兒。”于含玉懷念道:“你成績那麼好,長得又好看,性格雖然有點冷,但……”
她頓了下,忽然笑了:“會幫人補習,帶人抄作業,在體育課的時候給人擋太陽。”
“看着很冷的人,卻意外的心軟。”
祝雲昭喝了口水,沒接話。
“不過嘛……”她拖長聲音,意味深長:“有個人可不喜歡我的靠近。”
“誰?”
“還能是誰?”于含玉歎了口氣:“你的好弟弟啊。”
梁溯。
又是梁溯。
“他……”祝雲昭斟酌着措辭:“對你做了什麼?”
“做什麼倒是沒有。”于含玉眯眼,無所謂:“但他警告過我。”
警告?
“高三那年,周末我跟你一起去圖書館學習,回來的時候天有點晚了,結果在小區外面……我被他攔住了。”
“他當時沒穿校服,穿了件黑色的連帽衫,站在路燈下,影子被拉得很長。”
“你知道嗎?”于含玉語氣放輕,眯眼回憶:“他當時笑得特别溫柔。”
“他說——”
“于含玉,你别喜歡他了。”
“我哥不會喜歡你的。”
餐廳裡的燈光微微搖曳,酒杯反射着細碎的光點。
祝雲昭的心跳莫名加快了幾分:“然後呢?”
“然後?”于含玉像是回憶起什麼有趣的事情:“然後他就這麼看着我,眼睛亮晶晶的,臉上帶着笑,慢慢地說——”
“如果你再靠近哥,我會不高興的。”
“我當時還挺不服氣的,跟他說你是他弟弟,又不是他什麼人,憑什麼不讓我靠近他?再說,他不高興,他算老幾啊!”
“然後他還是笑着。”于含玉語調緩慢:“說……”
“不管我是他什麼人,反正,他不是你的人。”
·
兩人走出餐廳時,夜風帶着微微的涼意。
于含玉被他送到小區門口。路燈将兩人的影子拉得修長,她微微仰頭看他。
“祝雲昭。”
“嗯?”
她似笑非笑地盯着他:“你真的……是自願的嗎?”
“什麼意思?”
“你和梁溯,”她語氣緩緩:“你是真的心甘情願,還是……”
于含玉的話沒有說完。
她隻是看着他,目光意味深長,帶着一點醉酒的迷離,似乎還帶着一絲憐憫。
祝雲昭的影子被拉得更長了,像是被什麼東西生生扯出來了般。
祝雲昭沒回答,半晌後,才輕聲道:“早點休息。”
于含玉抿唇:“如果有事情,可以打我的電話。”
語罷,她不再多言,潇灑地轉頭離去。
直到于含玉的身影完全消失,祝雲昭才轉身離開。
春夜微涼,空氣寂靜,隻有風拂過樹葉的沙沙聲。
祝雲昭察覺到了一絲異樣的寒意。
他正在被盯着。
他緩緩擡頭,看向不遠處。
一道熟悉的聲音,靜靜地立在街角。夜色将那道身影吞沒了一半,唯有一雙眼睛亮得吓人。
影子,被徹底拉長到了極限。
祝雲昭的心跳仿佛停了一秒。
是梁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