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皆是一怔。
崔苡茉剛從摔倒的慌亂中回過神來,就被胸前罩住的大手奪去了注意力,腦海飛快閃過在長公主府上的一幕,那股陰狠令她心頭一顫。
崔苡茉擡手撫上太子骨節微凸的掌背,抿唇沉默地将其移開。
徐皇後的話又提醒着她,再不圓房,她日後就是死在冷宮的下場,她不願娘親在家裡為她傷心到枯白頭發。
可她……接受不了在這種地方,這與苟合有何區别。
“殿下……這裡不行,我們、我們回去再說吧。”
說着,崔苡茉摸黑摸到扶手,顫顫巍巍站起來,小心謹慎地快步下樓,直到抵達空曠的地面,再無扶持物幫她引路,她一下子抓瞎。
前方大門有夜風吹拂過來,吹得她面色發白,藏書閣外站着兩名提着宮燈等候的婢女身影,崔苡茉不敢回頭看,生怕有什麼怪物要把她拉進黑暗裡,連慌帶懼往前盲走。
謝封延就這麼看着那道纖細的身影一步步挪到門口,黑靴踢了下青銅燭台,滾動的聲響讓那個女人身體一僵,走得更快了些,黑暗中嗤笑一聲。
垂在身側的大手,微微收攏,似乎還殘留那份柔軟的觸感。
意識到自己在想什麼,又猛地握緊——
崔苡茉走出藏書閣,兩個宮女瞥見她身影,提着燈小碎步過來行禮,“太子妃娘娘。”
崔苡茉看到亮光和活生生的人,慌亂的心才稍微沉靜下來,“派個人過去給太子殿下引路。”
其中一個宮女應聲,正要轉身,看到不知何時走道跟前的太子,驚了一驚,趕忙福身:“太子殿下!”
這一聲驚得崔苡茉臉色愈發蒼白,回頭一看,果然是太子,盡力維持冷靜,難道她方才走出來時他一直如形随行跟着自己?
她無法确定,但太子這詭谲的行事終究是讓她心頭有些生畏。
“殿下……”她福身。
太子沒理會,往東宮走去。
崔苡茉松了口氣,看向兩個宮女,眼神示意她們跟上照路。
藏書閣至東宮這段路,看不到盡頭的甬道兩側是冰冷而高聳的宮牆,天際一片黑暗,猶如籠罩了一個巨大的牢籠。
四人行走在這深宮中,太子高大的背影未有等人的意思,就如同宮裡的紅牆綠瓦,疏離冷寂,崔苡茉跟在他身後方,這是她十八年來第一次跟着一個陌生又關系一生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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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回到燈火通明的東宮,無需照明了,崔苡茉才示意一個宮女去将糖蒸酥酪端過來。
眼看太子往昭明殿走去,崔苡茉忍不住出聲:“殿下……臣妾有事要與你商量。”
太子的背影頓了頓,回首看過去,有了更為明亮的燈光,這個女人薄粉敷面,眼裡漾着一汪憂愁的秋水,盈盈而動,朱櫻唇瓣微張又合起,欲言又止,一副認真的模樣凝望過來。
好似真有什麼事要與自己商量。
崔苡茉不知道這一刻他在想什麼,方才的失措已經平複了下來,太子行事再詭谲,也是她如今的夫君,她需認真與他商讨圓房的事情。
這事她真的無法一個人完成。
然而太子仍舊寡言,甚至連個态度都沒給,轉身離去,進了昭明殿,站在門口的内侍紛紛喊太子殿下。
崔苡茉站在階下躊躇,思忖着今晚是不是太晚了,不适合談事,可時候已經不多了,徐皇後顯然不願看到四姐比她還早懷上。
若是可以,她想今晚就完成任務。
宮女端來了糖蒸酥酪,崔苡茉接過,猶豫片刻,打算試一試。
來到門前,内侍攔住了她,“太子妃娘娘……”
崔苡茉溫言:“我找太子有要事商量,通報一下吧。”
内侍相望一眼,當中一人進去通報,沒多久,内侍拘着手出來了,朝她點頭,“太子妃娘娘,請。”
踏入昭明殿,繞過金絲楠箴言屏風,崔苡茉看了看手中的甜食,頗有信心地往裡走去。
昭明殿是太子理政之地,後面是寝室,前政後寝,明角燈下書卷成山,卻整齊地置放在博古架上,架前立着一道高大的背影,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正持着一卷古籍。
崔苡茉端着甜食走到太子身後,“殿下,臣妾給你炖了一道甜食,糖蒸酥酪,您要不要品嘗一下?”
“無事就出去。”
崔苡茉握緊手裡的瓷碗,“今日母後過來,問臣妾何時懷上,殿下……能否先與臣妾圓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