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氏堪堪打住,看着崔方儀跑出去的背影,喝了口茶潤嗓子,盧嬷嬷問要不要去看看四姑娘,馮氏卻擺手。
“算了,由她去,也該讓她認清認清了,平日說得好聽有什麼都緊着方儀,一到關頭,就沒我姑娘的份,這祖孫情跟笑話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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辭憂院裡,景氏看着這三大箱籠的嫁妝,又看了看自家閨女。
“你祖母是疼你的。”景氏看着最為貴重的如意,“這如意是你祖母當年得封诰命時先帝賜的如意,給了你當嫁妝,祖母是發自心底認可你。”
當年管家大權被二房以“爵位易主”之名明裡暗裡讓她交出來,身為婆母的吳老夫人也默認時,景氏确實有些怨言。
她一沒了丈夫,二沒了兒子,如若不把管家大權攥緊在手裡,日後她和女兒被人穿了小鞋,克扣了嚼用,那才是有苦說不出。
管家大權對一個失去丈夫兒子倚仗的女人來說,就是一柄能遮風擋雨的傘。
崔苡茉看到娘親有些動容,對如意的分量心裡有了杆秤,“娘,要不再把那揚州鹿茸送給祖母吧。”
她原先尋思隻是單純送與祖母一株貢參,也征詢過娘親的意見,沒承想祖母反倒把如意送與她當嫁妝,還有三大箱的箱籠。
想必祖母也是念着她是嫡孫女,念着要給她撐些臉面。
景氏颔首,溫聲說:“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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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近傍晚,開始下起了秋雨,朦朦薄霧夾雜水汽彌漫在庭院的青磚黛瓦中。
随着夜色昏暗,檐下點起了燭燈,丫鬟過來給添上上等的細炭,屋内漸漸暖和起來。
馮氏盯着丫鬟端起洗腳水直至出去,這才看向床榻邊穿着湖綢寝衣的崔侯爺。
“娘今天把如意送與五姑娘當嫁妝了。”
崔侯爺頓了頓,不确定地問了一遍:“先帝賜的如意?”
馮氏走到桌邊倒了一杯放置半涼的溫茶,茶水滾落進甜白釉茶盞裡,杯底輕晃着上等松蘿茶葉尖兒,她睨向床邊,道:“可不是。”
崔侯爺正要伸手接過:“她願送就送吧。”
馮氏一聽自家男人無所謂的态度,忽然怄氣,手裡的茶拐了個彎躲開,“侯爺你難道不覺得娘偏心嗎?”
“如意給了五姑娘當嫁妝,我們方儀可怎麼辦?可别忘了她才是你親生女兒。”
崔侯爺眉頭緊緊皺起。
“那我能如何?”
馮氏冷哼一聲:“你也不想想,女兒嫁妝不如旁人,還是長嫡女不如幼嫡女,代表的可是你承襲爵位以來……當侯爺的臉面,要麼誰都拿不到,要麼一碗水端平,我們女兒不能落人一頭。”
聞言,崔侯爺臉色有些微妙,他承襲爵位本就是撿了個大便宜,但凡崔越大侄子尚在,都輪不到他來當這侯府的侯爺。
同是嫡女,方儀還是年長的四姑娘。
若撐不起門面,那就讓人看笑話了。
“這會兒娘該睡下了,容我明日去跟娘說說。”
馮氏這才把溫茶送至他嘴邊,親手喂他喝,崔侯爺摟上馮氏的腰,就着她手喝下。
……
翌日,崔侯爺吃過早膳,便被馮氏用眼神使他去吳老夫人那。
方儀和苡茉的婚事都是侯府的大事。
崔苡茉與三皇子的婚事是闆上釘釘,可方儀的還未有着落,雖說他們夫妻兩都有意讓她嫁給當今太子。
但當太子妃哪是那麼容易的事,最好的法子是讓太子先看上方儀,看上眼了才好通通其他關系。次一點的法子也有,那就是從長公主那着手。
太子生母徐皇後身體欠佳,因此靖晏帝便把選妃事宜交給了太子姑母長公主接管,隻要過了長公主那關,那婚事就穩了。
但長公主宴席尚未到時間,換而言之八字尚未有一撇,不知用這個理由去同吳老夫人說有沒有用……
吳老夫人聽到崔侯爺欲将四姑娘崔方儀嫁進東宮時,恍惚了老半天。
“當真?”
崔侯爺點頭,将他欲在長公主宴席上撮合崔方儀與太子一事講與吳老夫人聽。
吳老夫人反應過來,原來是八字還沒一撇,細想也明白了崔侯爺這次過來的用意,左不過是為了如意。
“方儀的婚事,八字有一撇你再來與我說。”
吳老夫人用這話将人打發了,崔侯爺回去後告訴馮氏。
“娘的意思是隻要方儀嫁給了太子,她就會送方儀如意?”
崔侯爺覺得可能是更貴重的,不輕易讓人知曉的。
馮氏琢磨了下,覺得不無可能,又想到如意都已經送出去,再讓吳老夫人收回來也不大可能,這不讓吳老夫人打自己的臉麼。
當下要緊的是讓崔方儀和太子的事成了再說,到那時候,她倒要看吳老夫人能拿出什麼東西給她家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