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薰伸手掃開慕晚潇,直面焦虞長勝。
焦虞長勝眼中閃現幾許贊賞,透着嗜血氣息的贊賞,仿佛落薰是狩獵場上難得一見的奇珍異獸。
焦虞長勝再問:“你到底是誰?”
落薰咬牙說道:“我也誰也不是!我就是一個無名無姓的燒火丫頭!與天下百姓一般,對你恨之入骨的燒火丫頭!”
焦虞長勝笑道:“好一個‘無名無姓的燒火丫頭’。”
焦虞長勝忽而移目,看向慕晚潇。
慕晚潇眉頭深鎖,握緊手中的佩劍。
焦虞長勝道:“慕苑澄何在?”
慕晚潇沉默,不願回想慕苑澄的死。
落薰上前半步,遙對焦虞長勝說道:“慕苑澄已死。”
焦虞長勝冷笑:“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落薰呸了一聲,“生要見人,死要見屍?你看見的屍體難道還不夠多嗎?”
放眼看去。
屍橫遍野。
目之所及,全是駭人的血肉模糊。
血肉模糊的屍體在烈日的煎烤之下,蒸騰着陣陣刺鼻灼目的血腥味,如同妖魔鬼怪萦繞天地之間。
落薰憤恨地嗤了一聲,遙遙怒目焦虞長勝道:“先是姜薇,再是慕苑澄……然後呢?慕苑澄之後又是何人?你要我們交出南域王,還是要我們将南域上下所有人的性命親手奉上?堂堂北疆長勝君,一次又一次地出爾反爾……焦虞長勝,你簡直就是嗜血變态的卑鄙小人!!”
所有人都驚呆了!
焦虞長勝驚悚地低笑。
跪在地上的酉轅骞吓得臉龐青紅交替,怒指落薰,大聲痛罵:“大膽賤人,竟敢對長勝君出言不敬!”
此時。
傳來幾下恐怖的掌聲。
所有人都愣住了。
一看。
竟是焦虞長勝在鼓掌。
焦虞長勝的掌聲把所有人吓得渾身發抖發僵,也把盤旋天際的烏鴉吓得不見了蹤影。
焦虞長勝停下鼓掌,擡起讓人退避三舍的目光,遙遙注視落薰:“你不怕本君?”
落薰故意吊兒郎當、痞裡痞氣地挑釁道:“我怕你個大頭鬼!”
焦虞長勝扯了扯嘴角,并非笑,而是猛虎撲羊之前的舔舐嘴角。
焦虞長勝移目看向慕晚潇,“本君要她。”
她?
落薰?
慕晚潇渾身一震,再次把落薰拉到身後。
焦虞長勝道:“把她交給本君,或者,本君立馬血洗封陵城。”
慕晚潇用身體護住落薰,回道:“我們不會再交出任何人……要戰便戰!”
落薰卻一手撥開慕晚潇,一手緊握被烈日曬得滾燙的圍牆,俯視焦虞長勝道:“我現在就來,你給我等着。”
一直沉默的稜蒙炎突然開口,對焦虞長勝道:“此丫頭詭計多端,君上小心有詐!”與其說,稜蒙炎是在提醒焦虞長勝。不如說,稜蒙炎是在保護落薰,企圖讓焦虞長勝打消“要”落薰的旨意。
焦虞長勝充耳不聞,明顯旨意已決。
落薰看向稜蒙炎,滿目不屑地說道:“你這種為虎作伥的小人,沒有資格說話!”
稜蒙炎仰頭遙視落薰,很輕地搖了搖頭,似在勸阻落薰。
落薰故意撇開眼睛不看稜蒙炎,執意轉身,不管不顧地欲要走下城門……
慕晚潇當即拉住落薰,低聲道:“不可以。”
落薰回目看向慕晚潇。
她的眼神,是那般溫柔,那般不舍,那般無可奈何。
落薰幽幽說道:“且不說,兩兵交戰,南域毫無勝算。單是開戰的一刻……你舍得開炮,讓無辜百姓淪為炮灰嗎?”
一語斃命。
慕晚潇卻仍死死拉住落薰,“就算你去了,焦虞長勝也不會撤兵的。”
“我知道。”
“既然知道,為何還要送死!”
“我不是去送死。”落薰歪頭一笑,“我是去完成我的宿命。”
“宿命?”
“從出生的一刻,這就是我的宿命。”落薰垂下愛恨分明的眼眸,壓低聲音,咬牙徹齒道:“我要殺了他。”
“你不是他的對手!”
“誰都不是。”落薰擡起眼眸,注視慕晚潇,“普天之下,誰能是他的對手?”
“誰都不是他的對手……但是!”慕晚潇握緊落薰,緊緊注視落薰,“與他決一死戰那人,應該是我,而不是你。”
“大王已死,你是肩負南域乃至天下的新王……你的性命寶貴着呢。”落薰幽幽笑道,“這種魚死網破之事,就留給我吧。”
“我不會讓你這個冒險的!”
“焦虞長勝不死,天下皆險。”
“無論如何,我不會讓你走出城門,白白送死!”
“不會白白送死的!他是讓天下人聞風喪膽的北疆長勝君,我隻是寂寂無名的卑賤燒火丫頭。如果我能夠成功殺死他……”落薰聳了聳肩,歪了歪頭,仿佛還是那個沒心沒肺沒頭沒腦的燒火丫頭,“我就能夠名揚天下了!”
“落薰!”
“好了。”落薰甩開慕晚潇的手,“現在不是兒女情長的時候。有什麼話,等我凱旋而歸,或者……下輩子再說吧。”
“不……”
慕晚潇欲要拉住落薰,卻被落薰躲開了。
慕晚潇深情難舍地注視落薰,眼眸仿佛被痛苦的碎片紮出淚星。
落薰突然撞進慕晚潇懷中,用盡全力抱了一下慕晚潇,踮起腳尖,吻了吻慕晚潇的臉頰,随即,在慕晚潇的耳畔留下一句話……放下腳尖……落薰推開慕晚潇,頭也不回地走向焦虞長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