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将士為了家人活命,隻能拼盡最後一口氣為長勝君賣命。有這般為家人賣命的軍隊,加上北疆長勝君異于常人的身手與睿智……就算有火炮與火鳥神箭,恐怕也難敵北疆長勝君。”
“這些。”他眯眼看她,“你是從哪裡打聽到的?”
“我……”她的臉龐僵住了,呼吸有些絮亂,“沉魚落雁就是靠買賣情報掙錢的,我知道這些并不稀奇。”
“單憑火炮與火鳥神箭難以戰勝,那便制造更多的火器。”他無比堅定,“不能坐以待斃,更不能讓北疆長勝君繼續禍害無辜之人。”
落薰沖動地張了張嘴,卻又馬上閉嘴……
欲言又止。
慕晚潇看着她,陰着臉問:“你有話想跟我說?”
“殷孟告老還鄉,根本就不是帶殷棠酥尋訪名醫,而是……”一股寒意直滲脊背,“為你尋找适合鑄造火器的精鐵?”
“是。”慕晚潇點了點頭,卻又搖了搖頭,“也不是。”
“什麼意思?”
“殷孟将軍既是帶棠酥尋訪名醫,也是為我尋找适用的精鐵。”
“殷孟知道你在鑄造火器?”
“知道一些,但不知道全部。”
“大王知道此事?”
“不知。”
“鑄造火器對付北疆長勝君……為何不能讓大王知道?”落薰暗自抽了一口氣,“難道……重要關頭……火器有别的用途?例如……争奪南域王之位?”
“我跟你說過,我不會為了王位,傷害王兄分毫。”
“那就是大王百年之後,對付姜家……”
“落薰。”慕晚潇打斷她的猜測,“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訴你了。幾乎毫無保留。”
“嗯。”落薰點了點頭。
“你呢?”
“我?”
“你可有别的事情要跟我說?”他的表情有些蒼白,眼眶卻是紅的。
“我……”落薰盯着他的雙眸,似乎要被他吸進去……幾度張嘴,最終卻隻是緩緩地搖了搖頭。她心虛地垂下眼睛,低聲說:“沒有。”
“沒有?”他難掩失落,聲音悶悶的、低低的,“你真的沒有話要跟我說?”
“沒有。”她喉頭幹得冒煙,一下又一下地幹咽着。
“你真的沒有事情要告訴我?”他用眼神祈求着她。
“沒有。”她緊緊抿住嘴唇,仿佛隻要稍稍松嘴就會走漏風聲。
“既然你沒有話說……”堵塞沉悶之感在他心頭漸漸升騰,“我有話要跟你說。”
“什麼話?”落薰感覺渾身發寒。
“請你不要跟任何人提起,你剛才看到的一切,聽到的一切,還有你猜想的一切。”
“好。”她點頭。
“還有……”輪到他欲言又止。
“還有什麼?”
“還有兩個月就是我們的婚期。”他撇過眼不看她,“婚期将近,瑣事繁多。這兩個月……你就留在府中張羅我們的婚事,暫時不要外出了。”
“你這是什麼意思?!”
落薰久久地凝望着他。
他沒有說話。
落薰的話如同小石頭掉進無底洞,沒有回響。
“你要軟禁我?!”她像是一隻焦躁的貓兒追問。
“我不是這個意思……”
“你就是這個意思!”她的皮膚瞬間緊繃,籠罩着一層滾燙的怒氣,“你不相信我!”
“我相信你,所以我才把一切都告訴你。”他沒有溫度地笑了笑,臉龐憔悴,宛若一頭受了傷的狼孤獨地舔舐着傷口,“我對你毫無保留,你卻對我有所隐瞞。你知道,這多麼傷我的心嗎?”
“我……”
她内心的怒氣,瞬間如同沙子一般消散。
心頭亂糟糟的,亂得讓她不安。
一陣妖風吹過。
卷起她的披風。
她的披風一下又一下地扇着他的身軀,宛若刀子一下又一下地剜着他的心。
“好吧!”
落薰突然你很深地吸了一口氣,強裝輕松地聳了聳肩,略一歪頭,擠出笑容,元氣滿滿地對他說:“王爺說的對!婚期将至,需要張羅的事情确實太多,簡直都要忙不過來了!就按王爺說的辦!我這兩個月就留在王爺府,哪裡都不去!”
“也不能再去地下室。”他努力冷着臉。
“好好好!都聽王爺的!王爺讓我去哪,我就去哪!王爺讓我不去哪,我就不去哪!”落薰堆滿一臉讨好的笑,雙手挽住慕晚潇的手臂,“再說下去就要天亮了!我們還是早點回房休息吧!”
慕晚潇垂目看着落薰。
落薰感受到他的視線中的衡量,皮膚因而火辣辣的。羞悔,無助,身不由己。
沉默。
仿若懸在半空的沉默。
仿若懸在半空的沉默壓得她透不過氣來。
慕晚潇深深地注視她……
許久。
他拉下她的手,眼睛宛若兩個無底深淵,漠然地看着她:“各自回各自的房間吧。”
她愣住了。
他撇過眼不看她,大步離開。
她揣緊雙手,臉上的笑容逐漸湮滅,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被夜色逐漸吞沒……
她長長地籲了一口氣。
特别特别長的一口氣。
擡頭看天。
一種說不出口的寂寥掠過她的身心,恍惚之間,她感覺整個人被卷上了天、然後又狠狠地摔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