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其實沒睡。
他在等費奧多爾聯系外界,進一步摸清他的計劃,怎麼可能沒心沒肺跑去睡覺,而且他睡眠質量向來很差,每天入睡時間少得可憐,保持平穩呼吸對他來說輕而易舉,稍微改變細微動作,就能營造出‘這人睡得很熟’的肢體錯覺。
曾用這招戲弄不少人的太宰治輕車熟路,他默數着心跳發呆,然後聽見新獄友起身的窸窣聲,下意識在腦海内建設模型,對方穿鞋,喝水,看書……兩分鐘過去還不翻頁,在懷念過去還是發呆?
太宰治打賭費奧多爾也在聽——總不能真睡着了吧?好好的年輕人貧血成這樣?
冷不丁的,太宰突然身體下意識緊繃,他再次感覺到某種熟悉的深沉惡意,在空氣中緩慢地遊弋着,這次持續時間更長,仿佛看不見的小人正跋山涉水來到自己附近,他假裝熟睡翻身,好奇用手指碰了碰。
惡意消失了。
果然是異能啊…不是新獄友想殺自己才散發的情緒,想到這太宰治索然無味,不過夏油傑可以實體化惡意,又能調用如此龐大的惡意,很難讓人相信他是個好人,更别提被收押前還在殺人,難怪會被獵犬送到默爾索來。
這樣想着,太宰治睜開了眼,看向拿着書發呆的夏油傑。
……
夏油傑話音剛落,身纏繃帶的青年表情就變了,可跟他想象中的忌憚或者冰冷不一樣,太宰滿臉無所謂地“哦”了一下,接着追問:“所以呢?”
夏油傑:“???”
如果是費奧多爾,可能會跟太宰治有來有回“什麼所以?”、“就是那樣啊,那個所以”、“哦,原來是這個意思”廢話幾句。
但夏油傑不是。
他隻覺得匪夷所思。
太宰治不會真把偵探社的行動當八卦聽了吧?
普通的犯罪案引不起罄竹難書的獄友側目很正常,但這次不同,是他快樂老家裡的同夥惹出來的麻煩,現在不打聽,等過段時間,偵探社有一個算一個,全得在默爾索裡團建。
如果凄慘點,出席人變成黑白照片擺在對面也不奇怪。
聯想到前段時間笑着聊天的學弟第二天躺在裹屍袋裡的場景,夏油傑心情突然變差,他失去跟沒有同伴愛的太宰治聊天的興趣,讓蠅頭帶着文件回去。
正控制咒力解除帳時,太宰治細緻地盯着他的臉,哇哦一聲:“你在傷心?”
語氣帶着微妙的古怪感,仿佛撞見大猩猩在寫詩,讓本就跟普通人格格不入的咒術師頓時不樂意起來,反唇相譏:“不然呢,我要開開心心來坐牢?”
“不不不。”太宰治搖頭,滿臉笑容。
他當然知道夏油傑在暗示什麼,不過他查過天際賭場,一個毫無建造記錄半路突然出現的建築,他懷疑是書在八天前改變現實的結果,因此才對中島敦的安全毫不懷疑。
隻要到了天際賭場,獵犬敏銳的鼻子會嗅到裡面的犯罪氣息。
這招禍水東引在太宰進來前就策劃了,滿月之夜是書頁第二次生效的時間,滿打滿算不超過十天,時間不等人,一舉多得就成了他布置計劃的首要選擇。
正好安吾傳來的消息讓他知道立原道造是軍警第五人,隻要将他引過去,異能是操縱金屬又在黑手黨摸爬滾打多年的立原就會察覺到不對勁,放棄追查偵探社,關注點拐到天際賭場才是恐怖分子據點這事上。
至于西格瑪這個人,太宰其實沒查出太多,隻知道他資料從三年前開始,被歐洲警察逮捕,與許多犯罪集團有過接觸,同時查出來異能是交換彼此想知道的記憶。
西格瑪沒戰鬥力,卻坐擁空中要塞天際賭場;獵犬失去後援,卻是出了名的暴力組織。假如兩方打起來,一時很難分出勝負。
這時偵探社就成為一枚舉重若輕的砝碼,假如幫助軍警能讓他們心懷感激,并且意識到記憶不可靠那最好,如果沒辦法,退而求其次也能讓偵探社趁機喘息,同時打擊天人五衰的陰謀,拯救險些崩潰的金融體系和全世界的爆炸陰謀。
太宰治的想法轉瞬間閃過一大片,嘴上繼續問:“你很在乎偵探社?”
這問題他剛才問過一次,但那是為了打斷費奧多爾,沒什麼特殊含義,結果本以為是無關路人的洗衣機連偵探社行動都快摸清楚了,在太宰準備把他當敵人防備時,夏油傑又流露出對他不在乎同伴這事的不滿。
這就有意思了。
無緣無故的,夏油傑憑什麼不滿。
太宰隻能判斷他擁有正常同理心,并且以前經曆類似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