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陌央側過頭來,打量窩在座上的男子安靜的面容。
就這麼直直地看着,終于,躺着的人眉頭動了動,眼睛翕開一條縫,好似盛着明珠的瞳眸乍現,她看得心髒漏跳了一拍。
許栖畫笑了下,道:“小醫師真是半點都不困啊。”
“快到山上了。”
淩陌央舉着畫像,不尴不尬,把畫收起來。
許栖畫解釋道:“這是最開始尋你的時候随手畫的,倒是忘記拿下馬車,讓小醫師見笑了。”
淩陌央假裝看不見卷軸邊上的翹起的卷邊:“哦。”
夜明珠在她面上覆上一層冷光,優越的五官變得張揚奪目,眼睛随意的眨動下,淡漠的目光流轉,透着一股别樣清冷的氣質,細看之下,竟有種令人窒息的美感。
淩陌央疑惑地回過視線,許栖畫下意識地偏過頭去,咳嗽了下。
“冷嗎?”淩陌央問。
許栖畫掩飾似的攏了下鶴氅:“還好。”
淩陌央真的有些忍不住,但還是克己地扳正坐直,這人的身體實在太虛弱了,秋夜本來就寒涼,他還在車外等她,分明愛惜身體,為何如此折騰……萬一有什麼三長兩短呢,她還沒開始給人續命呢。
“公子,到了。”
馬車停在黃沙寨門前,眨眼間,門口多了個人,像是憑空出現一般,淩陌央做出吃了一驚的樣子。
裴明月胳膊上搭着黑衣,走上前來:“幾位披上鬥篷,随我來。”
許栖畫解下鶴氅,陳鴉幫他疊好後放進車内。餘澈則接過鬥篷來,給許栖畫穿上,又仔仔細細地給他戴上了兜帽,等許栖畫回過頭,淩陌央已經收拾整齊。
夜裡的山寨燈火通明,卻沒有喝酒劃拳的喧嘩之聲,來往的人并不多,這些人身上穿着制式長袍,腰間系着刻有“天睛塔”的弟子令。
“見過裴長老。”
“裴長老好。”
路過的天睛塔弟子駐足行禮,看到身穿黑袍的四人,都規矩地收起視線。
曾經堪稱阆山一禍的劫匪們,轉眼竟然已經是這般紀律森嚴的模樣,若非親眼所見,實在難以置信。
裴明月領着四人穿過寨子,來到一處木樓前。
門上牌匾寫着“事務堂”三個字,那三個字,同樣也是許栖畫的手筆。
屋内雕工精美的檀木長桌對面,有個穿着虹色長袍的男子正支着頭打盹。
“沐安,”裴明月咳嗽了聲,手指在桌上敲動,“有新人到了。”
沐安安頭重重一點,擡起臉來,惺忪褪去,連忙從身後的櫃子裡,拿出一把鋒利的小刀,一塊晶瑩圓潤的石頭,一塊方形絮狀玉石,還有厚厚的簿子,羅列在桌上。
“手放在測試石上,先測測根骨。”沐安抖擻了精神,扯出笑容來對着身着黑袍的四人,這才問道,“然後是第二塊玉石,測試修為。”
“最後報名字,記錄在案。”
說完,他才記得問:“是幾人要加入我們天睛塔?”
多少有點不熟練,但作為劫匪來說,也已經不錯了。
“我就算了。”餘澈一見要測天資和修為,立刻道,“我隻聽公子吩咐。”
陳鴉同樣也後退一步,立在許栖畫側後方。
許栖畫道:“我們倆。”
淩陌央也走上前。
許栖畫拿起那測試石看了又看,沒發現問題,禮貌地一擡手:“陌央先測?”
在這裡,喊小醫師肯定是不太合适,而名字是肯定會被記下來的。
淩陌央走上前去,照着沐安的話,用小刀劃破手指,鮮血滴落在晶瑩圓潤的測試石上。
測試石綻放出一道碧光,碧光之上有橙黃之色,隐隐透着點赤紅。
淩陌央拿開手。
測試石上顯現字樣。
“木火雙屬性靈根。木屬性靈根品級,天品;火屬性靈根品級,天品。”
餘澈不由睜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看着淩陌央,公子的眼光也太絕了吧!居然是天品木火靈根,天生便是煉藥師的料!
陳鴉也盯着那測試石。
沐安臉上頓時樂開了花:“整個阆山山寨,才出了五個天品靈根,這天品木火雙屬性靈根還是第一次見,姑娘的天資,在整個阆苑城都堪稱罕見。”
裴明月同樣驚詫不已,這位女子,乃是許家主介紹入門的,他朝着許栖畫道:“多謝許家主了!”
淩陌央修為已至臻,她在來之前,就已經調動體内仙脈演化萬道,把五行之中的兩道靈根顯現成天品。
而且這靈根隻是在阆苑城少見,在外面,那些大宗門,天之驕子,不隻有靈根,還有靈體,道體,什麼陰陽靈體,不死道體,什麼靈脈,聖脈,仙脈。總之天品以上的資質多得是。
但天品木火雙靈根确實是煉藥的絕佳體質。
裴明月道:“但凡天品靈根,修行功法和術法一套,上品靈石十枚,日後還有丹藥獎勵。”
許栖畫微微點了下頭,阆苑城附近其他宗門,差不多也是這個待遇,但天睛塔的功法和術法,卻比尋常宗門要好太多。
“再測測修為。”沐安熱情地将方形修為測試石推到淩陌央面前,“往上面吹一口氣。”
淩陌央呼了下。
方形測試石毫無反應。
“沒有修為。”沐安和裴明月早看出來了,也就不存在惋惜,眼下他們看着淩陌央,像是看着一塊璞玉。
隻可惜看淩陌央的樣子,應該已經成年,成年後根骨已定,修行起來,自然不及同資質的那些從小開始修行的人。不過天睛塔裡有許多幾十歲才開始修行的人,而且那些人資質還不如眼前這位女子。
至于年歲,天睛塔沒測,這個自願上報,可以獲得一點貢獻點,至于不告的,天睛塔也不強求,畢竟大界若非宗門,大多是按修為境界排輩。
許栖畫也沒多問,接下來輪到他了。
許栖畫拿着刀子在手指上劃了幾下,鋒利的小刀觸及粉白的指腹,卻像鈍刀子割肉,來回幾次都沒見血。
餘澈道:“公子的肉身錘煉過,凡器劃不傷,你們這兒還有品級更高的刃嗎?”
裴明月和沐安相視一眼,裴明月拿出傳音石來,不等他溝通傳音石,屋外便傳來一個聲音。
“自然是有的。”
一位身體修長,氣質如淵的女子步入樓中。
“門主。”裴明月和沐安都将右臂貼着胸前,躬身行禮,沐安的眼裡透着狂熱的崇拜,看到來人渾身都有些戰栗。
越茯苓的目光在在場衆人身上掃過,餘澈神色還算淡定,他不是第一次見到這位門主,而陳鴉是第一次,陳鴉身上透出一絲凜意,這是面對深不可測的強者時的本能反應。
“我名傅菱。”越茯苓從腰間抽出一把匕首來,匕首通體赤紅,刀刃也是赤紅色,看起來并不鋒利,卻有種莫名的寒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