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狗眼不識泰山,沖撞了貴人,求貴人恕罪。”
“诶?起來吧。”
東隅早已被墨淮桑看得全身發毛,見侍女對自己行大禮,唬了一跳。
那侍女絲毫不敢動,先前有多趾高氣昂,此刻就有多卑微低下。
東隅突然福至心靈,擡頭讨好地示意吓人的某少卿。
他嘴角漾起淺淡弧度,懶散開腔:“既然我們東隅小娘子替你求情,我便也不計較……”
“下不為例。”
最後四個字,一字一頓,壓迫感油然而生。
侍女癱軟在地,磕了個頭後退下,和主人一起匆匆離開。
東隅剛覺着被圍觀的壓力消散了大半,懾人的注視又從上方掃來。
她觑着墨淮桑比方才還要陰沉的臉色,飛快在心裡琢磨,先前他算是給自己解圍,這是在等着她感謝?
“多謝少卿及時出現。”
嗯?為何壓力不減反增?
東隅擡頭端詳,發現他的視線下移,落在了花上。
“您……您也想要……這花?”東隅瞪圓了眼。
“趕緊給我扔了。”咬牙切齒的聲音,“知道是什麼嗎?就接過來?”
東隅吓得趕緊扔下:“什麼呀?是有毒還是有鬼啊?”
墨淮桑的臉這才轉晴。
“嗯,花孔雀就是個瘟神。”他一腳踩在花上,又重重碾了幾下,“以後若是看到他,躲遠一點。”
東隅:“……”
誰能比她更瘟呢?因為能見鬼又怕鬼,她活得人不人鬼不鬼。
遇見墨淮桑,來到墨府之後,幸運之神才終于肯眷顧她一些。
見墨淮桑對蕭梓軒如此厭惡,本着感恩之心,東隅決定對蕭大才子敬而遠之。
至于厭惡的原因她沒有多想,也許兩人之前有些過節吧,比方說參加“長安城最俊郎君”評選,兩人各自的擁趸為了排名打得不可開交。
想着想着,東隅不由得笑出聲來。
墨淮桑對此無語至極,不知小神婆的腦袋瓜裡又在天馬行空地想什麼。
突然,他遠遠瞧見主宴席台冒出幾隊開道的金吾衛。
聖人駕到。
“今晚注意看表演啊。”墨淮桑匆匆丢下一句,便急着趕了回去。
表演?東隅的好奇心被勾了起來。
“噗嗤。”一直在看戲的姚黃,終于忍不住出聲,“一個兩個都是呆子。”
東隅一頭霧水地轉向她。
姚黃笑眯眯地感歎:“你們呐,正是好時候哦。”
東隅點頭,這句話她倒是聽懂了,對她來說,眼下的日子的确是好日子。
姚黃搖了搖頭,情愛之事,還是讓當事人自己體會才好,便不再多言。
一人一妖,繼續在書琴的講述下,體驗着曲江宴的極緻奢華與歡樂。
按部就班地舉行着杏園宴的環節,跟書琴說的差不多。
夜幕降臨,燈火逐漸亮起,不甚明亮,但别有一番趣味。
用過豐盛晚宴,東隅摸了摸變凸的小肚子,伸了個懶腰:“是不是該打道回府了?”
書琴點頭:“差不多……”
話沒說完,就見一條條明亮的燈帶蜿蜒而來。
待持燈的宮人們離得近了,衆人才發現花燈的奇特之處,除了傳統的魚、龍、象的造型……
“居然是各色花卉,還有文房四寶!這是今年的新節目嗎?”書琴興奮道。
就在衆人沉浸在驚喜中時,一陣爆燃的轟鳴突然響起。
緊接着,一朵巨大的牡丹煙花在曲江上空綻放,瞬間照亮了整個夜空。
花瓣層層疊疊,紅勝火焰、粉似雲霞、白勝冬雪。
短暫的寂靜後,又一發煙火,在空中散開滿天繁星,仿佛将銀河都搬到了人間。
煙花的造型變化多端,最後出現的是一條騰飛的巨龍,蜿蜒盤旋,象征着天朝的繁榮昌盛。
在此起彼伏的爆裂聲中,江面也被映照得如夢似幻。
從煙花出現的一瞬,曲江宴衆人,還有岸邊圍觀的百姓,都被巨大的驚喜籠罩。
“哇,我怎麼感覺今晚的花燈和煙花,比上元節還好看呢!”書琴手舞足蹈。
上元節?東隅刹那間心頭一動,腦子裡閃過墨淮桑認真的臉:“回去給你補上這場熱鬧。”
那時他們正在四方山調查拜火教。
難道今晚的驚喜,就是他說的補償?
不知為何,東隅的胸膛裡酸酸的,軟軟的,像極了空中四處流竄的煙花。
她突然很害怕回到過去,要是能一直像眼下一般生活就好了。
這樣活着可真好啊。
好得她想流眼淚。
煙花落盡,曲江池畔重歸甯靜。
墨言早先來傳話,墨淮桑要跟大理寺同僚相聚。
東隅等蕭梓潼派人接走姚黃,便跟着書琴她們一起回府了。
臨睡前,東隅又想了一遍黑包。
最近一直有人守着她,黑包也好久沒有出現過,也不知它過得好不好。
帶着欣喜,也帶着遺憾,東隅沉沉睡去。
隔天一早,東隅是被書琴喚醒的:“東隅小娘子,不好了!”
昨天夜裡,融安縣主在家,突然暴病身亡。
吳郡王一大早告到聖人那兒,指認墨淮桑為了報複,謀害了縣主,要聖人主持公道。
眼下,墨淮桑已被傳召入宮。
東隅眼前一黑,天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