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衿正在房間裡踱步,眉頭越皺越深,聞言猛地刹住腳步,倏地坐在凳子上,朝着元澈喊道:“胡說什麼!反正風禾絕不是背信棄義之人!”
元澈轉身倚着窗棂,歎了口氣,“玩笑罷了,你們怎麼都這般無趣。”
宋衿:“這是開玩笑的時候嗎?這都要火燒眉頭了。”
元澈的手指向在一旁還在舉着書看的沈宥清,說:“你看,你沈大哥,多淡然。”說着順手撈過茶壺斟了茶,将茶盞塞進宋衿手裡,“你就放心吧,不要杞人憂天了,他們二人可不是一般人,不會出事的。”
青州郊外,一處隐蔽的柴房内。
沉悶的敲門聲在狹小的空間裡回蕩。“來人啊!這是要活活餓死我們嗎?”沈晏喬用力拍打着木門,聲音裡透着焦躁。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門外終于傳來腳步聲。随着吱呀一聲響,那個怪異的黑衣人再次出現在他們面前。依舊是那身黑衣,依舊撐着那把黑傘,隻是這次他摘去了蒙面的黑布。
他們這才看清這個人的面貌,也不過就是二十多歲的年輕人,五官硬朗,魁梧的身形一看就是常年習武之人。他手中提着一個格格不入的雕花食盒,輕輕放在屋内唯一的木桌上。
二人對視一眼,默契地落座。黑衣人也在對面坐下,看着他們毫不遲疑地動筷,問:“就不怕我下毒?”
沈晏喬夾了一筷子青菜,就着米飯細嚼慢咽,“閣下若要取我們性命,何必多此一舉。”
黑衣人:“你們難道不好奇,為何我不殺你們,反而以禮相待?”
時酌衍扒着飯,掀了掀眼皮看他,“我從未見過有人會将貴客安置在柴房裡。”
黑衣人:“.....條件有限。”
沈晏喬覺得這個飯菜不太合她的胃口,嘗了幾口就擱了筷,“公子有何指教,不妨直言。”
“我想邀請二位加入我們。”
對面兩人不約而同抱起雙臂,投向他看傻子般的眼神。
黑衣人正色道:“二位資質非凡,正符合我們組織的招納标準。若能加入,必能壯大我們的力量。”
沈晏喬淺淺地吸了口氣,“不知我們哪點特質入了貴教的眼?”有什麼特征,他們改。
黑衣人侃侃道:“容我先為二位介紹。我們教派以追求長生不老為宗旨,緻力于弘揚世間美好品德。”
時酌衍身子微向前傾,試探着問:“那個老漢汪貴也是你們的組織的嗎?”他也具備所謂的美好品德?
黑衣人故作深沉,“...組織初創,難免良莠不齊。萬事開頭難。”
沈晏喬道:“我看是因為正常人聽了你們的宣傳,早就吓跑了吧。”也就向汪貴那樣已經瘋癫的人,才會加入這樣的邪門的組織。
黑衣人認真請教:“那該如何宣傳才好?”
沈晏喬語重心長:“以閣下這般身手,何必吊死在一棵歪脖子樹上?”
黑衣人:“加入這樣偉大的事業,不正是男兒抱負嗎?”
沈晏喬沉默了一會兒,然後抱着拯救這樣一個誤入歧途的心态,徐徐道:“你想想,你想想,堂堂七尺男兒,大好年華,何必浪費在這種見不得光的組織裡?”
黑衣人若有所思。
沈晏喬繼續道:“你該有更廣闊的天地,不該被這種虛無缥缈的教義束縛。”說着,她輕輕拍了拍對方的手臂,語氣柔和下來。
黑衣人困惑道:“我自幼習武,除了在組織裡當殺手,确實不知還能做什麼。”
沈晏喬歎息:“江湖之大,你尚未見識過萬一。何不去北方鶴都看看繁華盛景,或是南下江南領略煙雨風光?”
黑衣人憬然大悟,拱手道:“聽君一席話,在下似有所悟。”
時酌衍好似随意的用手遮住了下半張臉。
黑衣人眼睛漸漸亮了起來,熱切地望着二人:“難怪與二位一見如故。在下姓江名遠,字長流,今日得遇知己,實乃三生有幸。”
江遠畢恭畢敬地将二人送出柴房。站在荒草叢生的野地裡,沈晏喬和時酌衍在風中淩亂。
時酌衍環顧四周交錯的山路,“回青台縣該往哪邊走?”
江遠伸手指了個方向,又回院子裡牽了匹馬出來,一張硬朗的臉上展現了愁意,依依不舍道:“這匹馬贈予二位,請務必好生待它。”
時酌衍:“...你放心,我們絕對會好好對它的。”
待江遠返回院中,二人望着那扇搖搖欲墜的破門,仍覺得不可思議。
“這大哥被洗腦得不輕。”沈晏喬感歎道。
時酌衍翻身上馬,“遇上我們算他走運。”他朝沈晏喬伸出手,“上來。”
山風呼嘯,吹得沈晏喬睜不開眼。她眯着眼睛仰頭望着他,“我可以嗎?我從沒騎過馬。”
時酌衍握住她的手,另一隻手攬住她的腰肢,輕輕一帶就将她抱上馬背。他雙臂環着她握住缰繩,在她耳邊低語,“别亂動。”
時酌衍一夾馬腹,駿馬嘶鳴一聲,撒開四蹄向前奔去。
沈晏喬猝不及防,整個人猛地向後一仰,後背貼上了時酌衍的胸膛。
“慢、慢點!”風聲呼嘯,她的聲音幾乎被吹散。
時酌衍低笑一聲,不僅沒減速,反而揚鞭催馬。馬蹄踏過荒野,濺起細碎的塵土。沈晏喬隻覺得兩旁的景色飛速倒退,整個人像是要被甩出去一般,心跳快得要躍出胸腔。
“時亭遙!”沈晏喬咬牙切齒。
“怕什麼?”他的聲音帶着幾分戲谑,手臂不動聲色地收緊,将她牢牢圈在懷中,“有我在,摔不着你。”
馬匹一路疾馳,穿過荒蕪的野地,漸漸駛入官道。時酌衍這才稍稍放緩速度,讓馬兒小跑着前行。
沈晏喬緩過神來,終于能順暢呼吸,鄭重道:“此番确實是我思慮不周。若不是遇上這麼個糊塗的,換作旁人,隻怕我們此刻已命喪黃泉了。”
時酌衍朗聲道:“我都說了我自有分寸,你隻管做,有什麼事我替你擔着。”
兩人都笑,馬蹄聲漸遠,融入暮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