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丙有些乍舌,就這麼幾天時間,樂居峰已全然倒向了修仙派。
這種速度和行動力讓林丙一肚子火,燒的他心口發疼,眼裡都要瞪出刀子來。
苦提在這時候回過頭看了林丙一眼,那種鍍了一層冰霜般的眼神讓他不受控的想要沖上去把苦提拽下來。
這樣冷的一個人,怎麼能讓他打頭陣!
這樣幹淨的一個人,誰能忍心讓他渾身沾滿鮮血!
林丙控制不住的想要發抖,苦提輕輕收回目光,看向前方,擡起手臂,修長的手指握着劍柄指向樂居峰衆人:
“殺——”
這聲音如同冷水淬火,落下就沸騰了起來,林丙在他話音落下的那一刻就要沖出去,衣角卻忽然被拽住。他回過頭,陳涼滿目猩紅地看着他,聲音裡全是顫抖:“林止言,我們要殺了他們嗎?”
這一句話瞬間把他拉了回來。
我們要殺了他們嗎?
是的。
為什麼?
因為他們要殺了我們。
那我們和他們有什麼區别?殺伐煞氣籠罩四野,遍地苦果,我們和他們有什麼區别?
可是在林丙愣神的這一會功夫裡,苦提已經拎着劍往下沖去,和林玉竹站在了一起。
林丙沒有回答陳涼,抽身也沖了下去。
其實他最後想的是,有沒有區别很重要嗎?終歸不過是黃土一捧,白骨一堆,成仙成佛又怎樣?
現在重要的是一個人還是蒼生?
林丙隻選一個人。
*
什麼時候發現自己對苦提的不對勁情感的,林丙有些記不清了。
但他知道,這一定是一件已經很久很久了的事情。
真的要追溯到哪一年哪一天哪一刻,也許是有的。
那好像是某一年的中秋,苦提在外面處理各種人間雜事。
其實門裡衆人都或多或少會被請出山,但最受敬重的還是苦提。民間請不動林玉竹,又看不起下面的小弟子,于是每逢大事就讓苦提出馬。
苦提出門時答應了林丙,說中秋一定會來,并且會為他帶回來月餅。
林丙對月餅執念不深,隻是想找個借口和苦提多說說話。但他那時候把自己擺的太高,總是不會軟下來跟人相處,連求一塊月餅都是硬邦邦的。
林乙早就做了一大盤的月餅,叫林丙洗了手來吃,林丙抱着劍坐在門邊,連頭都沒回:“我不要。”
“奇了,你這兔崽子,”林乙氣的擰他的耳朵,“我忙前忙後這麼多時辰,到頭來你也不吃他也不吃!”
“還有誰不吃?”林丙淡淡問道。
“蕭陽也不吃!陳涼也不吃!”林乙氣道,“你們這些人怎麼長着就歪了,小時候多可愛!”
“我又不是小時候。”林丙轉過頭,嗆了一句。
林乙被他嗆的一哽,甩着手走了進去,冷哼道:“等吧,反正你等這麼些年都不膩!”
這一句話簡直像當頭一棒,敲得林丙頭暈眼花,在沉沉的夜色裡想起了苦提的種種神态。
誠然,林乙說對了。
他等了這麼些年,居然都不膩。
也許是因為林丙實在好學,門派裡最有學識,還最親和的人就是苦提,他接觸苦提的時間總是比其他人要多。
再有就是他總是等在門邊,不管他回不回來,他都要等。
許是苦提長得實在好看,他的眼睛彎起來像清泉,平展開像桃花,讓人不自覺的就要陷進去。那一晚林丙在門邊等了很久,也想了很久,終于決定遵守内心的驅使,決心要像苦提說個明白。
今天等不回來,明天總能等的回來。
夜色深濃,連夜貓都團起來睡去了,林丙皺着眉擰着發麻的腿站起來,卻聽見一陣穩穩的腳步聲踏着一直也沒有掃去的落葉走了上來。
林丙腳步一頓,心不受控制地越跳越快,他在夜色的掩飾下看見了苦提淡淡的笑顔,一時間站住了腳,不知道該怎麼動。
苦提拎着一袋油紙包走到林丙面前,笑着說:“吃月餅麼?”
林丙接過了月餅,一言不發地跟在苦提身後走進了門。
他聽着苦提給他講山下的趣事,講一些淵源纏綿,故人為敵,再講到有人神采非常,面若桃花——
林丙這時淡淡出聲:“大師兄在山下可有心儀之人?”
苦提走在前面的腳步一頓。
就這輕輕的一頓,林丙也看見了,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