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記得了。
可他一想到自己不記得了,就是心裡發緊,澀得慌。
一個鬼哪來的心呢?
林丙被苦提堵得沒話說,于是問蕭陽:“我們曾經見過麼?”
“你說見過就見過,你說沒見過就沒見過。”蕭陽說,“何必糾結?”
林丙細細看了看蕭陽,沒發現鬼氣。
這到底是人是鬼?
若是人,怎麼有墓守給她守墓?若是鬼,怎麼能有人身?
這女子渾身散發着和苦提如出一轍的冷氣,林丙想,苦提應當是認識的。
“你究竟……”林丙伸出手在她額頭上虛虛點了一點,并沒有動靜。
“不用看了,我是人。”蕭陽後退一步。
“是人怎麼有墓守?”林丙感到奇怪。但也沒有去深究,這世上太多事都是不能深究的,于是他轉頭看了看苦提,苦提繃着臉站在他身後,表情像吃了一萬隻蒼蠅。
“你怎麼回事?”林丙沖他招了招手,錯眼看見了他手裡的玉連環。玉連環結為一體,上面覆着紅藍兩色的氣,孿生相克,想必就是明月兄妹的原形了。
蕭陽還真跟兩小鬼關聯不淺。
“什麼怎麼回事?”苦提瞪着他,“我還沒問你怎麼回事,你怎麼找來的?”
“直覺。”林丙說。他決定暫時先不把周溫的事告訴苦提。
周溫此人實在可疑,似人非鬼,又不像會法術的,偏偏就能看見旁人看不到的東西,還成了守夜人。
“哪門子的直覺這麼準。”苦提移開眼,自顧自的說了一句。
林丙沒管他,沖蕭陽擡了擡手:“你可有未解決之事?”
蕭陽笑了笑說:“我還未解決之事,隻有我的死,你若有法子讓我一死長眠,我該重重答謝。”
求死。林丙心裡微微一動。
蕭陽的話裡滿滿的全是釋然,還有一些藏在深處的難過,這難過在她看向苦提的那一刻更甚。
“若是無事,我們便先走了,”苦提說,“你什麼時候……有事,記得告訴我。”
蕭陽點點頭。
林丙頓了頓,回頭對蕭陽說:“你那個丈夫,現在怎麼樣了?”
“早就是短命之人,”蕭陽笑了笑,“結婚也是莫名其妙,我又活了那麼久,身上早就全是怨氣了,誰碰到我不短命?車禍第二天就死了,都沒等上法庭。”
林丙點點頭,又說了自己的電話:“有事便打電話,别法術來法術去的,吓着人。”
蕭陽點點頭。
*
電梯裡還在唱着老歌,苦提拿着玉連環正要給他介紹,卻不知是天命還是冥冥中要他們出事,苦提擡手的那一刹,一根烏木钗從袖口掉了出來。
林丙頓時一伸手,卻沒接住,烏木钗落在地上,“铛”的一聲,裂成兩半。
碎裂的那一刻,白光驟然射出,将他們兩個都籠罩在一起,好似彌漫的霧氣,什麼也看不清。
*
等待的時間漫長難熬,白光沒有弱下去的意思,刺得林丙眼睛生疼,再睜開眼,面前是郁郁蔥蔥一片樹林。
他往身邊看了看,沒有看見苦提,卻發現自己的手正被人牽着。
那人牽着他,一邊說:“阿言,一會見了大師兄要問好,見了師父要問好,聽見了麼?”
他心生疑慮,卻聽見一道稚嫩但沒什麼情緒的聲音從自己喉嚨裡發出:“知道了。”
“熱絡一點,阿言,熱絡一點人家才喜歡你嘛!”牽着他的人笑着說。
他沒再回答,往前方看去。
那是彎彎延延一條小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