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少年開始自娛自樂,順便甩來鞭子要抽林丙。林丙手指一挑,樹枝旋轉着翻了出去,和鞭子撞在一起,卸了他的力。
“我不介意再跟你打一場。”林丙說。
從他的表情裡看不出什麼端倪,少年猶豫了一下,把鞭子收了回來。
“你不是鬼,是什麼?”林丙問。
“你知道千年墓室風不吹雨不淋屍身不壞麼?”鬼快速地說了一連串,“就是因為有我們。”
“是麼?”林丙看着他。
“是啊!”少年鬼很無語的看着他,“現在知道我是什麼了嘛!”
林丙在老林珍藏的一堆神鬼異志裡倒是看過,保護墳墓的是由墓主的氣化出來的,被稱為墓守。
一般來說,墓主的能力和不願消散的意志越強,墓守存在的時間就越長。像面前這個少年的模樣,很年輕,所以墓室存在的時日想必也不長,約莫百把年吧。
然而少年神情有些落寞的說:“我是此處第三代墓守,我是阿通。”
這樣起落的情緒在墓守身上是很常見的,如果墓守有抑郁症的說法,大概每個墓守都得了。
獨守墓室畢竟難熬,林丙難得恻隐,沒有插話。
倒是阿通自顧自的說下去:“老阿通今天散去了,但有很重要的人給了他祝語,所以他承載的那一部分遺憾也散去了,說不定過不了多久,我也能散去了。”
“很重要的人?”林丙抓住了關鍵。
阿通擡起眼皮看了看他,然後點點頭:“應該是你要找的人,白袍子,腰間有一塊玉,還帶着兩個小鬼,是叫苦提不是?”
林丙點頭道:“是。他往哪邊走了?”
“不知道。”阿通誠實的說,“不過我聽見他們要去個叫望園的地方。”
“多謝。”林丙說。
本來如果那個血印一直在的話,林丙就可以強迫阿通跟着他,不過血印不在了,阿通也不是鬼,墓守連墓都不能離開,他也就不再強求,準備自己離開。
但他看見阿通有些憂愁的眼睛,心中蓦然一動:“你剛說,苦提是個重要的人,你守的墓是誰的?”
阿通眨眨眼:“苦提也問來着,你們都好沒禮貌。”
“禮貌能當飯麼?”林丙滿不在乎。
“是蕭陽,你認識她麼?我感覺你認識。”阿通忽略了他這句話,笑了笑,“不過老阿通要是在的話,應該第一下就能知道你認不認識了。”
林丙倒是覺得自己不認識蕭陽,但他知道苦提是去找蕭陽的。
阿通說完這些停了好一會,最後聲音很低的問道:“你之後我可能見不到幾個人了,你能給我說一句祝語麼?”
“不是隻有很重要的人說才有用麼?”林丙笑了笑。
“我感覺你和苦提一樣重要。”阿通說。
祝語不僅是給阿通的,也是給蕭陽的,林丙還沒細想,話就自己說了出來:“出門在外,添衣添食。無病無災,順心順意。”
就像是習慣一樣。
*
關于林止言的問題并沒有持續下去,因為苦提愣神的功夫裡,蕭陽閉眼感受了一下,睜開眼之後笑着說:“說着他,他就來了。”
“誰?”苦提皺了一下眉。
“林止言啊。”蕭陽說,“你們還真是像極了,一來就是一句祝語,不過倒真是舒服了不少。”
“此前無人祭拜麼?”苦提心裡有點澀。
“大家都死了千百年了。”蕭陽扯着嘴角笑了笑,“除了你我這樣死不得散不去的,都像林止言一樣轉世了吧。”
苦提沒回答。
“你連澗崖山都不記得了麼?”蕭陽眼裡有點淚光。
苦提輕輕點點頭。
“罷了,我就知道,你連林止言都不記得。”蕭陽歎了口氣。
“我倒是想記得。”苦提說。
蕭陽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拔下了發端的烏木钗,連着玉連環給了苦提。
“當年那一遭,我用了僅剩的靈力把咱們做過的事,生活過的記憶存了下來,就知道你想知道。”蕭陽有點苦澀的笑了笑,“你們都忘了,我一個人記得也很無趣。”
苦提很難受,他真不是故意要忘的,隻是時間太長,他不知怎麼的,就全忘了。
“大師兄,我真是死不掉,死了回到墓裡,要不了多久就又醒了。”蕭陽歎了口氣,“當時害死我們的,我本以為是天災,這麼多年過去,我時常感到不對勁。怎麼會有天災拉扯着人不讓死的呢?其中蹊跷,我想不明白。”
“是人禍麼?”苦提盤轉了一下玉連環。
烏木钗果然不一般,他聽着蕭陽的話,腦中忽然就想起了紅光漫天的山頭,似火非火。
“是人禍吧。”苦提歎着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