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澤被凍醒,打了個噴嚏坐起來一看,身處一座狹小肮髒的破廟,身上蓋着寂無雲的大氅。擡眼見大氅的主人就在幾步遠的地方盤膝打坐,不由心頭一暖,松了口氣,拿起大氅走了過去。邊走邊琢磨着拿自己的戰績來好好嘲笑一番寂無雲這堂堂魔教教主,待行至近前卻突然一怔,一個箭步沖上前去,跪在了地上。
寂無雲睜開眼,就見琴澤伸出手,在他衣裳下擺處輕碰了一下,指尖微抖,沾一點猩紅收了回去,再出手已是加了力道。
幾處止血大穴點過一遍,并無卵用,白衣上大片殷紅看得琴澤額角冒汗,再加力道,卻依然無果,焦急之際忍不住放開咬緊的嘴唇破口大罵,"叫你作死!日日酒不離手!"
寂無雲注視着琴澤的眼睛。如此大逆不道的斥責入耳,他卻覺得頗為欣慰,就好像看着一個孩子離開又回來,輾轉之間長大了那麼一點點。隻可惜,較之這一點點進步,更多的是讓他無法破解的重重隔閡,就如這一雙原本喜歡躲閃的眼睛,帶上了某些未知的情緒,便敢理直氣壯瞪過來了。
廟破得離譜,牆趕不上紙糊的。四面八方湧進來的一股股嗆人的荒土味兒和着血腥氣和酒氣,化作一種詭異的氣味兒,讓琴澤想起了他最不願想起的一個地方——帕拉西提的肚腹。他有些受不了,看了眼寂無雲灰白的嘴唇,突然覺得很怕,怕他九死一生護住的這條命會在這好似一口破棺材似的犄角旮旯裡灰飛煙滅。
但這一切對于寂無雲來說,不過是意料之中罷了。他看着琴澤瞬息間變得仿佛要魂飛魄散似的煞白臉龐,并不曉得他緣何要做此表情,便兀自問道,"你怕拿不到停舟詭鏡?"
琴澤正在自行虛構的生離死别中掙紮,一聽這話,霎時回魂兒,怒目圓睜道,"你最好說到做到!"
寂無雲冷着臉合上眼,突然向前一倒,暈了過去。
琴澤趕緊把人抱住。說來也怪,相擁的那一刻,一直懸着的心居然莫名其妙地放了下來。這種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信心讓他一瞬間熱淚盈眶,趕緊撕下衣裳,把寂無雲的傷口又嚴嚴實實包裹了一遍,而後俯下身,湊近了人家的臉,細細地描摹英俊的眉眼,鼻梁和嘴唇。睡着了,眉頭也緊皺着,是傷口太疼麼?琴澤越看越心疼,不由自主地湊得更近了。不過最終他還是撤遠了些,偷偷摸摸的行徑讓他不齒。
盡管點穴的手法很爛,不知點了多少遍,琴澤突然發現血似乎止住了。于是他起身去破廟附近找了些柴禾,費了半天勁點起了篝火,又把雷鳴牽了進來給寂無雲擋風。
坐下來撥弄着火苗,琴澤想到自己這點兒烘幹點火的本事還是甯羽教的,不由地看了眼寂無雲。他應該還在為自己偷錦囊的事情氣着。這種一石二鳥的事情換誰都一樣會做,隻不過自己做的有些太過了,大抵真的傷到他了,畢竟他們又是師徒了。
一想到這兒,琴澤的心情一落千丈,沮喪地擡不起頭來。現在這師徒情分對他們來說到底意味着什麼,琴澤想來想去,腦子裡都空空如也,隻知道現在他在寂無雲心裡就是個薄情的家夥。然而無奈的是他貪心,就算自己錯在先,卻還是會為寂無雲看他的輕蔑眼神感到難過。橫豎都是解不開的結,琴澤覺得腦袋沉甸甸的,似乎發燒了。他看了眼寂無雲,心說,多可笑,眼瞅着雲泥之别,自己還忍不住亂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