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莺好像并不急于置鬼姬于死地,跟在她後面飄飄忽忽了一會便在空中站定,目空一切地望着遠處凝神。翻飛的衣袂在無風的夜裡看上去說不出的詭異,他緩緩開口,伴随着他的聲音,四周暗處慘叫聲不絕于耳。
“奇怪!八大門派的人都到哪裡去了?不是要把我五馬分屍麼?”
鬼姬反應不及,驟然從半空跌落,噴出一大口血。裴莺的聲音内力滿溢,簡直就是魔音穿耳,可憐那些暗衛恐怕都毫無防備就白白犧牲了。鬼姬正想着若是自己内力不濟隻有自殘雙耳,就聽到有人喚她。
“姑姑!”話音未落,寂無雲已經抱起她,飛身落到了遠一些的地方。
“雲兒!快運功,你爹的...”
寂無雲照鬼姬的話做可惜還是晚了一步,裴莺已經迅速朝他們飛了過來。
“子幽!你怎麼在這裡!”
“噗—”寂無雲護着鬼姬,被裴莺浪潮般的内力波及到,一口血噴出老遠。
“雲兒!你怎麼樣?”鬼姬用殘存的内力堪堪抵禦過去,她從寂無雲懷裡掙紮着擡起頭,慌亂地抓着他的袖子,想确認他有無大礙,可頭頂突然籠上一片黑影。
“啊—不要,小莺!”
裴莺足尖觸地的那一刻,寂無雲已經出手了,他本想假借佯攻帶鬼姬逃出去,可惜還是沒有裴莺的手快。
裴莺纖細的手臂此時力大無比。鬼姬被抓住後背,一把從寂無雲懷裡扯出來,直接扔到數丈外的院牆上。
距離太遠,鞭長莫及。寂無雲隻能憑借聲音來判斷鬼姬落地的位置,裴莺的動作太快,他實在無暇他顧。
寂無雲覺得奇怪,此刻的裴莺如同換了個人,簡直就像某種古怪的兵器,與其說招式詭異,不如說他已至化境,可以随心所欲地調遣自己每一根筋骨,随心所欲地提升内力,甚至連聲音,氣息都可以随意調動。
難到...是晏宗十書?!
裴莺出招的速度已經達到寂無雲的極限,他開始覺得力不從心,裴莺卻加快了腳下的速度。
眼花缭亂的攻勢中,寂無雲清楚地看到了裴莺露出一個表情,一個足以讓寂無雲頭一次感到恐懼的表情。
裴莺唇角一勾,露出一個像是陶醉又像是絕望的微笑,緩緩閉上了赤色的雙眼...
隻需心在跳,萬般皆負累...
已經到了這樣一種境界了麼?寂無雲一皺眉,終于知道了晏宗十書的厲害。自己是強弩之末,而裴莺卻像鳳凰起舞一般,一次次涅磐之後都變得比之前更強。
“雲兒哥哥...咳咳...”
疲于應付的寂無雲突然聽到童鸢羅微弱的呼喚聲,心中一驚,沒想到她會在,應該還受了重傷,一分神,就被裴莺抓住了空子,啪啪接連兩掌結結實實拍在左肩和胸口。
裴莺正打得痛快,這兩掌甩得可謂酣暢淋漓,勁道十足,直接把寂無雲拍飛到了院子盡頭的牆上。
“轟!”牆塌了一大段,寂無雲眼前天旋地轉,胸腹翻江倒海,耳朵裡灌滿了奇怪的噪音。他試着爬起來,大股大股腥甜的熱流從嘴裡鼻子裡一齊噴出來,左手沒有知覺,左肩中掌的地方碎了,内傷很重,苟延殘喘。
“娘!”
“雲兒,小心!”
“雲兒哥哥,小心!”
寂無雲甩了甩頭,眼前雖不算清明,但勉強能看見東西,此刻他雖重傷,卻異常冷靜,聽得見鬼姬和童鸢羅的聲音,所幸她們還活着。
“寂掌門,你再讓,我可生氣了...” 裴莺眼神空洞,垂手站在空中,語氣帶着些許嬌氣,和對突然失去對手的不滿,但話明顯不是對着寂無雲說的。
寂無雲自然明白這一點,右手摸向腰間,隻見唰地一道銀光破空而出。
“捆龍鎖...”鬼姬知道那是寂無雲的貼身兵器,不到萬不得已不會用,慌忙喊道,“不可硬拼!”
寂無雲手中銀光一閃,躍向空中。鬼姬并不知道這捆龍鎖曾經也是寂子幽的貼身兵器,隻是寂子幽一生雙手未染,鬼姬自然無從知曉。
在裴莺對面站定,寂無雲輕聲道,“那就生氣吧。你生氣的樣子我也喜歡。”
他憑借依稀的記憶,複述着裴莺和寂子幽之間那些不為人知的對話,不料話一出口,心就像突然被刀狠狠戳着,痛得萬劫不複。
“子幽...”裴莺的臉色突然變了,變成了寂無雲最不願看到的傷心欲絕。他一步步向寂無雲走過來,走到他身邊,擡手拂上他的臉,手和聲音卻都抖得不成樣子,喃喃道,“我不想一個人呆着,帶我走,不然我就恨你!”
遠處的鬼姬見狀不由捂住嘴,眼淚洶湧而出。
裴莺靠得太近,飄散在他周圍的内力沖得寂無雲血氣瘋狂翻湧,他忍着一陣陣頭暈惡心,握住裴莺的手。
“不,我從來都不曾放下你一人。”
“從來都...不曾...放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