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秦如帶陶斯允和陶潛的時間并不比姐姐秦舒少，在兄妹倆心裡，小姨是和媽媽一樣親的人。

秦如是大學英語老師，當時還在京浮工作，一到放假，每天早上秦舒和陶代銘就會準時把他們打包送到小姨家裡，然後等下班了再去接。

陶斯允一直到現在都還記得六歲以前那些溫馨的美好時光。

小姨陪她玩玩具，每天午後都會給她讀英文故事書溫柔地哄她睡午覺，這也為陶斯允以後學習英語打下了良好的基礎。後來等到她長大一些，就教她拉大提琴……

有時候，秦如會在教她的間隙揉揉她的頭發，然後笑眯眯地問她：“斯允，我們長大以後也考音樂學院好不好？”

小姑娘眉眼彎彎，脆生生地說：“好呀。”

“小姨小時候練琴總是喜歡偷懶，你可不許偷懶哦！”

小姑娘眨眨眼，機靈得不得了，“我乖乖，不偷懶。”

“好孩子，真棒！”秦如輕輕刮了下她的鼻子，然後獎勵般地親親她的小臉蛋。

……

陶斯允校考複試完那一天回到家，給她開門的是一個陌生人。

嚴嘉偉早就知道他後媽有個外甥女，成績不錯，家裡好像還挺有錢的，高一的時候就來滬西上學了。

不過，自己妹妹特别讨厭她。

嚴芷如聽到聲音，慢悠悠地打開卧室門，以為外賣到了，結果看到是陶斯允後冷哼一聲，沒好氣地說了句“哥，炸雞到了叫我”，又“嘭”地把門關上了。

***

嚴斌是瞞着秦如把嚴嘉偉接到滬西的。

高三的最後一學期，嚴芷如沒有去學校，她的分數離本科線還有一段距離，嚴斌心裡抱着“起碼要考上一個民辦本科”的希望，專門花高價給她請了一對一的老師輔導，一直讓嚴芷如在補課機構學習。

誰承想，這件事讓遠在南澤老家的父母知道了，兩個重男輕女的老人對嚴斌的做法表現出了十分的不滿，說他這個當爸的不能偏心，必須一視同仁，非讓他把嚴嘉偉也一起接過去。

兄妹倆雖然是龍鳳雙胞胎，但在爺爺奶奶那兒的地位可謂天差地别，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媽，嘉偉的成績還可以，考個普通大學對他來說沒問題，沒必要去機構補課，芷如那是沒辦法，她的基礎太差了，連上本科都難。”

“一個女孩子家家的讀那麼多書有什麼用啦？她考的那點分數就不是學習的料，白白浪費錢，你啊倒不如讓嘉偉去補補課，給他找個好老師，這幾個月再努努力，說不定就考上重點大學了。你要是怕秦如不同意那我去給她說，她又不打算生孩子了，以後你們掙的錢還不是要留給我們嘉偉……”

嚴芷如的到來已經讓家裡雞飛狗跳了，嚴斌哪還敢和秦如提這事，但面對不講理的母親又實在沒辦法，隻好硬着頭皮答應下來，暫時在外面給嚴嘉偉租了個小單間住着。

補課機構交的學費幾乎花光了半年的工資，嚴斌的手裡并不怎麼寬裕，怕秦如覺察出異樣，一直都刷信用卡拆東牆補西牆。

嚴嘉偉這次就是來找他爸要這個星期的生活費。

自從他到滬西以後，還是第一次來到父親家。

嚴斌曾經明裡暗裡不止一次對兒子說過不要來家裡，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萬一給秦如看到就不好了。

可嚴嘉偉卻不這麼想，對于這個自己未曾見面的後媽，其實他心裡的怨恨并不比嚴芷如少。

他覺得嚴斌既然已經在滬西安家立業了，那就應該早點把他從老家接過來，在滬西上高中，高考壓力會比在南澤小得多，憑他的成績，要是有滬西戶口，怎麼都能考上一所211吧？沒有這麼做的原因隻有一個——

那就是秦如，他的後媽不願意。

在他眼裡嚴斌現在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軟飯男，找了一個家庭條件相當不錯的滬西本地人，還是有頭有臉的大學老師，說不定早把自己當拖油瓶了。

“我明明是爸的親生兒子，為什麼要像一個見不得人的私生子一樣和别人擠在出租屋裡。”嚴嘉偉來了以後一肚子的氣，整個人瞬間就不平衡了，對嚴芷如抱怨：“還是你過得舒服。”

“哥，你剛沒看到啊？”嚴芷如擡手指了指後面的書房，“這個家裡有她和她那個小姨在，你覺得我能舒服嗎？咱爸什麼時候站在我這邊過，我早就想搬出去自己住了。”

“少來了你，要不你和我換，我也享受享受，住住豪宅。”

嚴芷如撇撇嘴，一臉嫌棄地說：“你那個房子住了好幾個人，就一個衛生間，每天上廁所都要排隊，我才不換呢。”

嚴嘉偉冷哼一聲：“等爸一會兒下班回來我就提，讓他重新給我找個好點的小區，我要精裝的一室一廳，你就繼續和他們住一起吧。”

***

陶斯允從回來起就一直在書房裡待着。

小姨前幾天去香港出差，今天下午回來，應該還在飛機上，電話打不通。

她中午什麼也沒吃，肚子有點餓。

不知道嚴芷如和嚴嘉偉還在不在客廳。

聽了一會兒，沒聽到外面有什麼動靜，就準備去廚房倒杯水喝。

主卧的門半掩着，裡面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

陶斯允有些疑惑地推開門，看見了散落一地的照片。

地上攤開的……是小姨的結婚相冊！

嚴芷如手裡拿着一把剪紙用的剪刀，當着她的面，“咔嚓”一聲。

半張照片像落葉似的輕飄飄地掉在地上。

“你在幹什麼！”

陶斯允連忙沖了過去，一把奪下剪刀，阻止了嚴芷如繼續搞破壞，蹲下身，兩隻手把地上照片的碎片全部攏在了一起。

嚴芷如也蹲了下來，随意撿起一張照片，食指伸進中間那個形狀剪得不規則的洞裡，繞圈兒晃了晃，就像是在炫耀她的成果一般，“我就是看你不順眼，覺得你站在他們倆中間挺多餘的，就剪了，難道你自己沒覺得嗎？”

陶斯允手上的動作一頓，眉頭緊蹙地瞪着她：“你是不是有病？！一天到晚有意思嗎？無理取鬧也要有個度！”

秦如結婚的時候已經人到中年，這個年紀身邊沒有合适的伴娘，朋友的孩子也都十幾歲了，當不了花童。

所以婚禮上給她牽婚紗的人是陶斯允，送戒指的也是陶斯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