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天。
雲殊奉命駐守無妄海,實則比下界任何一處都要清閑。
她托着下巴坐在行宮露台上,身後是無邊無際的蔚藍海洋,潮汐聲陣陣,帶來遙遠的鳴響。
她面前擺着兩件寶物,一件是澤蕪殿送來的飛羽劍,另一件是青鸾使者剛剛摘得的烏尾鸩羽毛。
不知是不是錯覺,雲殊總覺得飛羽劍上殘留着淡淡的花香,令她心裡胃裡都不舒服,幹脆命沉月帶去淨池裡好好清洗一番。
至于右手邊的月白色錦盒,她輕輕地打開來,裡頭泛着彩色光澤的烏色羽毛豔麗奪目,令人忍不住想碰一碰。
雲殊神色微怔,移開了目光,往往越美麗的東西越是劇毒,這羽毛也一樣,能夠毒倒仙界一片。
如今是萬事俱備,隻欠東風。
她慢慢合上錦盒的蓋子,若有所思地望向前方,心中暗暗盤算着東風到來的時辰。
“沉月,長琴上仙派來的使者可有說什麼?”
婢女沉月搖了搖頭,想起那使者行色匆匆的模樣,奇怪道:“今日那小使者似乎很是忙碌,連話都來不及多說半句,就火急火燎地趕回去了,往日從未見他這樣。”
雲殊眉頭微微一皺:“去打聽打聽,青鸾女君如今在何處?”
她三日前離開昆侖宮住進行宮,軍報的傳遞稍有遲緩,隻大概記得洛姨他們是在前線,具體有沒有接觸到魔族,有沒有交鋒都無人知道。
沉月的速度還算快的,橫穿整個無妄海隻用了大半個時辰,沒多久便将消息傳到了雲殊耳朵裡。
“洛姨失蹤了?!”雲殊聞言猛地站起身:“在哪裡失蹤的?現在情況如何?”
沉月不敢遺漏,将所聽所見悉數告知雲殊:“好像是在萬界口失蹤的,長琴上仙亦受了重傷,千攸少主帶人前去搜尋,眼下找沒找到還不得而知……”
雲殊面色凝重,權衡片刻後安排幾名心腹分開巡視,自己帶上聯絡用的信物禦劍破霄而去。
抵達萬界口時,此處的氣氛已是肉眼可見的沉悶壓抑。
守衛們見到帝姬,紛紛屈身行禮。
雲殊擡手作了一個虛扶的動作,幾人方才站起,面容嚴肅地立在營帳兩側。
“長琴上仙何在?”
“上仙在主帳内,醫官正為其施針。”
施針?雲殊想到随行的妙手靈醫,最壓箱底的法子便是十八靈針,專為緩解内傷淤血,洛長琴的傷勢居然嚴重到這個地步了嗎?
雲殊面色一凜道:“馬上帶路,我去看看他。”
人影幢幢的大帳裡,洛長琴赤裸着上身,脊背上全是汗珠,他本就皮膚白淨,此時倒有一種引人犯罪的禁欲感。
隻是那張臉上的表情實在算不上輕松,額頭邊的青筋戰起,顯然在忍受劇烈的疼痛。
雲殊看着妙手靈醫取下最後一根針,神色嚴峻地問道:“怎麼樣了?”
老靈醫的鬓邊也有些汗水,擦了擦鬓角道:“幸虧及時治療,再晚些魔氣侵蝕仙根,上仙此生的修為恐怕就止步于此了。”
雲殊松了口氣,吩咐士兵帶老靈醫下去休息,屏退帳内軍衛,隻剩下指揮使郁雙一人。
她擡眸看向郁雙:“到底是怎麼回事?萬界口怎麼會隻有女君和少君兩人進入?你們少君又為何會受這麼重的傷?”
郁雙單膝跪下,自責道:“是末将思慮不周,當時結界内出現強大的魔族氣息,女君擔心有埋伏,才會冒險潛入,原本少君的軒轅古琴是可以掩去我族氣息的,但不知生了什麼意外,軒轅古琴失效,萬界口異動,女君不慎被卷了進去。”
雲殊知道此事不能全怪郁雙,郁雙向來嚴守軍紀,若非洛芷和洛長琴同意,他是絕不會讓主将涉險的,說到底問題還是出在古琴上。
她出聲:“軒轅古琴讓我瞧瞧。”
郁雙呈上七弦一斷的古琴,那斷裂的琴弦上留着黑紅的血點,仿佛還能聽到斷裂時發出的嗡鳴。
“有魔君在結界内?”
雲殊看到血點的顔色,語氣中透着笃定,如此濃郁的魔氣,不是魔尊便是魔君,如果是魔尊,現在床上躺着的隻會是一具屍體,洛長琴不可能有逃出生天的機會。
“殿下好眼力。”郁雙目光中帶着敬佩,沉聲道:“來者是千殇魔君。”
“千殇在四位魔君中實力最強,能夠全身而退已是僥幸。”雲殊猜測他們應該沒有正面碰到,雙方也隻是在試探,并沒有正式進攻。
事實上和雲殊想的差不多,千殇僅僅是隔空與洛芷打了個招呼,不曾料萬界口被仙魔兩種靈氣沖撞,機緣巧合下打開,離得近的幾個魔兵都不知被傳送到了哪個犄角旮旯裡。
萬界口一輪開閉起碼需要半日的時間,所以雙方還有三個時辰來整軍饬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