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殊神色無常,目光飄在無妄海上空,像是在等待什麼人歸來,漫不經心地道:“是她自己上門來讨要,又是她自己禦劍術不精,與我有何關系。”
千攸秀眉蹙起,一雙狐狸眼細細眯着,探究地盯着雲殊:“不對不對,帝後偏心之甚仙界有目共睹,就算你能将自己摘出來,也難免同長輩生了嫌隙。”
“你如此有恃無恐,定是尋到了靠山。”千攸聰慧過人,略一思索便猜到了大概,他垂下眼眸,聲音低了下去,輕輕問道:“是他……要回來了?”
他一回來,旁人便再也擠不進去了。
千攸眸光黯淡,不動聲色地掩去眼底那一抹苦澀。
平靜無波的無妄海上遠遠傳來一聲清越的龍鳴聲,随即水花開始流淌,沙沙的回響仿佛在恭迎龍族神君的回歸。
雲殊的瞳孔微微放大,唇畔勾起了淺淺的笑意。
她兩頰泛出點點紅潤,這一刻終于露出了這個年紀的小神仙該有的天真爛漫。
“你慢點,人跑不了。”千攸話音剛落,灰紫色的身影就從他身邊飛快地掠了過去,他伸手去抓卻沒抓到佳人的衣角,徒留空蕩蕩的手心僵在原地。
他緩緩收回手,扶着窗棂沒有說話,越看越覺得外頭的天象有股風雨欲來的意味。
*
天帝居所紫微宮。
雲殊直奔父帝的大殿而去。
她知道玄堯神君曆練歸來必定先按規矩拜見父帝。
一路上她想了許多話要問自己的未婚夫婿。
可真到大殿門口,又生出些忐忑來。
三年未見,不知她的阿堯哥哥是否有所清減。
這段時日阿堯哥哥定然吃了不少苦,龍族聖域是出了名的兇險,他能平安歸來已是萬幸。
至于他二人的婚事,等他回族休養一陣後再辦也不遲。
紫微大殿外圍了許多仙娥,仙娥們看雲殊的眼神都帶了些閃躲與同情。
雲殊皺了皺眉頭,要不是她眼下沒空深究,必是要整頓整頓此處的禮儀規矩的。
她腳步迫切,臉上帶着藏不住的雀躍,行至廊前拐角處正好聽見了幾名議事的天官被趕出了内殿。
其中一名天官聽着聲音像是司火之神,跺了跺腳和同僚說道:“真是太離譜了,我還以為白日做夢呢,玄堯神君他居然直接請天帝賜婚?賜婚對象還不是雲殊帝姬?這簡直比司命的話本子還要荒唐!”
“可不是嗎,誰能想到高風亮節的玄堯神君會擋着這麼多人的面,将扶鸢仙子抱回來,而且兩個人還……哎呀,不堪入目,不堪入目啊。”
雲殊的步子停了下來,空氣中的風仿佛也凝滞住了,她聽到胸腔裡那顆跳動的心髒漏了一拍。
一雙明亮的眼睛此刻瞪圓,不敢置信地張大了嘴巴,臉上瞬間血色盡褪。
她單手扶住了巍峨的宮柱,深呼吸幾口氣,下一秒暴露在了兩名天官面前。
“雲殊帝姬?!”兩人皆意識到自己方才的交談已落入當事人的耳朵中。
當即想要躬身告罪。
然而失神的帝姬連看都不曾看他們一眼,迅速拂開門進了内殿。
内殿莊重威嚴,兩隻金雕仙鶴口中銜珠,正對着高高在上的天帝寶座。
座下跪着一男一女。
男子溫潤如玉,清俊的眉眼中流露出絲絲歉意,他的衣袂不染纖塵,腰間的玉蕭卻不知出于什麼原因系歪了。
女子楚楚可憐,掩面哭泣,梨花帶雨地向天帝磕頭,額頭前的紅印看得出來下了狠勁。
明明是春暖花開的季節,雲殊卻感覺到了數九寒天般的冷意。
原因無他,這兩人一個是她青梅竹馬的未婚夫,一個是沒有血緣關系的妹妹。
玄堯神君沉吟良久,最終做出了決斷,他起身雙手交疊,向天帝開口道:“事已至此,臣自請娶扶鸢仙子為妻。”
雲殊心中的最後一絲僥幸湮滅,她此時宛若一尊玉骨冰肌的美人像,莫大的疼痛過後是刺痛的清醒。
她一步一步走上前,衣袖下的手指骨節寸寸泛白,塗着蔻丹的指尖嵌進掌心,滲出殷紅的鮮血來。
“你剛剛說,你要娶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