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畫得太像了。”她舔了舔爪子,慢慢收攏爪尖,“觀衆會一眼認出來的。”
“那才有用。”元裴輕聲說,“系統不是讓你出現在畫裡,是要他們看見你。”
程若依沒再說話。
她低頭将腦袋抵在自己的前爪之間,眼睛卻一直睜着,目光落在屏幕上那個逐漸被陰影和光暈襯出的側影上。
像在凝視,又像在回避。
元裴繼續描線。
她知道畫面隻完成了一半,但關鍵的東西已經落筆。
畫中那個身影與幾隻小動物形成自然互動的構圖被她收得極穩,所有的光線都從她周圍向内集中,而非照亮四方——她是光的終點,不是光源。
系統再次彈出一行提示。
「任務進度更新:構圖已識别為‘程若依’形象,寵物互動元素符合标準;當前完成度:48%;請持續推進情緒傳達與細節描繪。」
元裴收起提示,沒有做任何表情。
她将細節圖層合并,調出半透明霧光的疊加面闆,像在畫某種空氣裡尚未沉澱的情緒。
程若依沒再出聲。
她的尾巴繞了一圈,又松開。
不遠處草叢微響,是風吹動某處花枝。午後沒有高光,也沒有噪音,隻有一幅畫,在緩慢地成形。
而那副畫,正好是她。
不是影後,不是貓。
隻是她本來應當被記住的樣子。
陽光開始偏西的時候,節目組用揚聲器播放了集合提示。
嘉賓們陸續聚到庭院中央,一側的草坪上已經被布置出了一塊簡易場地:軟墊、障礙杆、跳台,還有幾個挂着風鈴的小互動點,簡單但不失趣味。
“今天是寵物小遊戲挑戰。”導演笑着說,“輕松參與型,不記時、不評分。寵物隻要願意動,怎麼動都算完成任務。”
工作人員在一旁補充:“真的,隻要動就行。我們隻是想看看大家最自然的相處狀态。”
這句話一出,幾個嘉賓都輕松不少。
羅妍第一個舉手報名:“我先來吧,飯團今天狀态不錯,至少早上沒賴床。”
她一彎腰,飯團便咕哝着跳下去,胖乎乎地在地上踩出一圈小草屑。
剛到起點,飯團就沖着第一個風鈴架沖了過去,然後——開始刨地。
“飯團——你不是昨天才剛洗幹淨嗎?”羅妍哭笑不得地追上去,把它從泥地裡一把抱起。
飯團被拎在半空時還一臉理直氣壯地哼哼。
“它覺得風鈴下面的地比較松。”聞昭不疾不徐地點評。
“它的主場意識太強了。”秦牧忍着笑。
盡管偏離路線,飯團還是順利響了風鈴——是它尾巴掃到的。工作人員也毫不猶豫地亮燈打分,遊戲算完成。
“我說了嘛,它狀态很好。”羅妍抱着飯團走下場,毫不羞愧。
第二組是杜然和豚鼠小青。
他像搬實驗設備一樣拿出一塊淺灰色的軟墊,細緻地在起點鋪開,又小心翼翼地把小青放下。
“它會不會太緊張?”他蹲着說,“剛才風鈴響的時候它抖了一下。”
“那你别讓它接近風鈴。”江硯提議。
“可它又得走過去。”杜然皺眉。
“那你閉着眼抱它過去,制造‘自由意志’的錯覺。”江硯一本正經。
小青果然不太願意走,磨磨蹭蹭地在墊子邊緣反複确認地形,還頻繁回頭。杜然便全程半蹲在旁,不斷用輕聲安慰的語氣哄它向前,每邁出一步都像挑戰一次生死線。
最後,它并沒有觸到風鈴,而是靠近後悄悄地坐在旁邊。
導演沉默了一秒:“完成度不錯,小動物有自己的意志。”
“它完成了‘保持尊重’這個主題。”江硯再度點評。
阿司出場的時候,江硯看起來比貓還冷淡。
他一松手,阿司便立刻躲進了道具後方,一邊的軟布堆像是它天然的藏身地。等他半蹲着去招呼,它才肯探頭。
“出來。”江硯壓低聲音,“你隻要走一段,證明你有來。”
阿司慢吞吞地晃出來,沒繞場一圈,隻在跳台邊踩了一腳,然後原地坐下打了個哈欠。
“那行吧。”江硯聳肩,“就當是路過。”
“你也太随緣了。”羅妍說。
“我尊重它的舞台感。”江硯說得認真。
聞昭與慕斯的出場幾乎沒有多餘動作。
慕斯像是早就知道路線,慢慢走過每一個點,保持恰到好處的距離,不吵不鬧,也沒有回頭看主人。走完最後一個任務點後,她輕輕搖頭,坐下,像是完成了一套靜态表演。
“她太有自己的節奏了。”羅妍低聲說。
“她曾經沒人等她。”聞昭輕聲回答,“所以才習慣先等别人。”
最後出場的是秦牧和雷克斯。
這隻德國牧羊犬一路走得沉穩幹脆,偶爾略過裝置也會回頭确認一下主人的反應。穿杆時幾乎沒有停頓,一口氣走到底,在風鈴點前短暫停了一下,才微微跳起、用鼻子點響風鈴。
“服從度百分百。”江硯點頭。
“不是服從,是共識。”秦牧淡淡說。
“我覺得它剛才還給你留了點面子。”聞昭說。
最後,所有人的視線落向站在場地邊上的元裴。
她站在陰影裡,目光低垂,腳邊依依懶洋洋地卧着,尾巴有一下沒一下地擺動着,看起來并不特别想參與。
導演沒有催,隻是笑着問:“裴一,要試試嗎?最後一組了。”
元裴沒急着回答。她蹲下身,指尖輕輕點了點依依的背。
“走一圈。”她說。
依依站起來了。
沒有彈跳,也沒有撒嬌,動作一如既往地克制。
她跟着元裴緩緩走進場地,步伐安靜,始終不靠近她,但也沒有落後。場内的光從上方落下,在兩者之間鋪出一道細細的影子,拉得很長。
他們不快不慢地走過第一個任務點,依依輕輕繞過軟墊,并沒有直接跳過障礙。元裴也不催,隻偶爾放緩腳步,像是跟她确認步幅。
最後一個風鈴點前,依依停了下來。
她擡頭看了一眼鈴繩,又回頭看了元裴一眼。
元裴輕聲說:“可以的。”
下一刻,依依擡起爪,碰了一下風鈴底端,鈴聲輕響。
元裴沒有蹲下,她隻是靜靜站着,看着依依坐在風鈴下方,尾巴繞過自己前爪,姿态安靜極了。
直到攝影機緩緩推進,收下這一幕定格鏡頭。
元裴才走上前,彎下腰,将她抱起。
“謝謝。”她輕聲說,“今天……你配合得很好。”
依依沒有掙紮,隻是将臉埋進她的頸窩,耳朵貼在衣領邊,靜靜地靠了一會。
風繼續吹着,鈴聲沒有再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