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的空氣透着一股潮冷，春藤社區的夜色沉靜無聲，偶有幾隻流浪貓踩過巷口的窨井蓋，發出微弱的金屬回響。

元裴站在窗前，視線在黑暗中停留片刻，随後緩緩拉上窗簾，将外界徹底隔絕。房間裡隻剩下台燈投下的一小片暖黃光暈，照亮書桌、速寫本，還有桌沿那隻沉默的布偶貓。

電腦屏幕仍然亮着，光标閃爍着，停留在直播後台的界面，系統的任務通知隐匿在角落，仿佛靜靜等待着她的決定。而桌上那枚銅制懷表，則像一顆随時可能引爆的定時炸彈，鍊條蜿蜒交錯，在速寫本旁投下細碎的陰影。

元裴轉身，将視線落回到桌沿的程若依身上。

貓蜷縮着爪子，尾巴盤在身側，寶藍色的瞳孔沉靜地注視着她，沒有催促，也沒有試圖再寫字。即便她無法言語，她也知道，人在做決定之前，最忌被打斷。

一人一貓隔着書桌沉默相對，房間裡靜得隻能聽見秒針緩慢前行的滴答聲。

元裴低垂着眼，視線落在桌上那兩個淩亂但清晰的字迹上——合作。

“……合作？”她終于開口，語調平緩，甚至帶着一絲懶散，“你有資格和我談條件？”

程若依的尾巴微微一動，仍舊沒有說話。

她隻是擡起爪子，輕輕按在懷表上，又緩緩移回元裴的臉上。

這個動作的含義太明顯了——你不會放任它壞掉。

元裴嗤笑了一聲，指尖輕敲桌面，嘴角勾起一個淡淡的弧度：“真是會挑軟肋，不愧是碰瓷的，還挺專業。”

她不喜歡被威脅，更不喜歡被迫參與莫名其妙的事。如果不是因為奶奶的懷表，她根本不可能和這隻貓産生交集。

但現實是，她不能不管。

這場契約，她沒有拒絕的餘地。

空氣仿佛凝滞了一瞬，最終，元裴像是接受了某個不得不接受的事實，緩緩地吐出一口氣。

“……行吧。”她擡眸，語調依舊冷淡，“但我有條件。”

程若依靜靜地看着她，等着她繼續說下去。

“第一，你不許幹涉我的私人生活。”元裴擡起手，指了指自己身後的房間，又指向廚房和陽台，“除了你自己的生存問題，其他的事不要插手。”

程若依眨了眨眼，點頭。

“第二，任務歸系統管，你和我都别試圖操控它。”元裴的語氣帶着幾分不耐，“我也不想被你左右，更不想被系統折騰到死。我能做什麼、不能做什麼，系統說了算，但别想着用什麼手段逼我加快進度。”她頓了頓，冷笑了一下，“如果非要逼，那就等着看結果适得其反。”

程若依盯着她，似乎在思考這句話的分量。

她當然知道系統不會受她掌控，但元裴的态度很明确——如果你想用手段逼迫我，那我們合作到此為止。

她沉思片刻，最終還是緩緩點了點頭。

“最後。”元裴的語氣緩了幾分，但眼神仍舊帶着幾分漫不經心的疏離，“既然是合作，就别想着算計我。”

程若依微微一怔。

她歪了歪頭，藍灰色的瞳孔在燈光下微微收縮，仿佛是在确認元裴的語氣是否帶着某種隐藏的含義。

但元裴沒有再解釋什麼，隻是擡手把速寫本翻到空白頁，推到她面前。

“如果同意，就寫下來。”她垂着眼睑，輕輕彈了彈筆帽，“免得你哪天忘了。”

程若依的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了幾秒，随後緩緩擡起爪子，蘸着速寫本旁的一點咖啡漬，慢吞吞地寫下兩個字：

“成交。”

元裴淡淡地掃了一眼，沒有表态，隻是将速寫本合上，随手把懷表推到桌角，不再去看。

合作達成。

但氣氛仍舊算不上緩和，空氣中依然有一絲潛藏的戒備和距離感，仿佛一層無形的隔閡橫亘在兩人之間。

元裴靠在椅背上，長長地吐了口氣，随意地活動了一下手腕，打了個小小的呵欠。她合上速寫本，将懷表随手推遠，然後起身走向卧室。

“我要睡覺了，我睡覺的時候最好别來吵我。”她随口囑咐了一句，摘掉發圈，将耳機戴上，調整好白噪音的音量，整個人沉進床鋪裡，拉過被子，閉上了眼。

程若依沒有再打擾她。她隻是靜靜地窩在卧室的地毯上，垂下尾巴，将自己蜷縮成一團。

房間的燈光被徹底熄滅，夜色重新籠罩了這間小小的公寓。

他們的合作正式開始，但距離真正的信任，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清晨的陽光透過窗簾的縫隙灑落進來，細小的塵埃在光束裡緩緩漂浮，房間裡靜谧而安穩。

床上的人睜開了眼，目光在天花闆上停留了幾秒，像是在确認自己仍然活在這個世界。

9小時整。

元裴掀開被子坐起身，習慣性地伸了個懶腰。自從穿越後，她便嚴格遵循這個作息，哪怕有天塌下來，也得先把覺睡足了再說。前世過勞猝死的經曆讓她深知，健康比什麼都重要。而如今，即使生活被迫卷入一場荒唐的契約，她依舊要确保自己掌握最基本的生存節奏。

她低頭看了一眼五鬥櫃上的懷表。昨晚合作達成後，懷表的鏽迹确實有所退卻，但依舊斑駁，仿佛一枚随時可能被吞噬的遺物。

元裴揉了揉太陽穴，目光落在正在充電的手機上。屏幕靜靜亮着，契約APP的圖标仍然穩穩地停在第一排，像一枚牢牢焊死的金屬釘。

她盯着那個鎏金齒輪形狀的圖标，心底浮現出一絲抵觸。

這個破玩意兒，才是徹底打亂她平靜生活的罪魁禍首。

盡管内心抗拒，她還是拿起手機，點開了APP。

APP的主界面彈出的瞬間，元裴的第一反應是——比想象中的正常。

沒有花裡胡哨的特效，也沒有詭異的聲音，僅僅是一個簡潔的界面，深灰色的背景，白色的文字，模塊井然有序。首頁頂部标注着「契約者：元裴」「共生體：程若依」，而下方的功能欄則分為任務、契約信息、系統日志、幫助與反饋等幾個闆塊。

然而，她的目光很快就被這些模塊上的小鎖圖标吸引。

——除了“任務”可以點擊，其餘所有功能都被鎖定。

她點了一下“契約信息”，結果跳出一個冰冷的通知：「權限不足，無法查看詳細契約内容」。

她頓住了。

——無法查看詳細契約内容？

元裴的眉頭不自覺地皺緊。

這系統到底是個什麼東西？竟然連契約的具體細則都不讓她查看？如果她簽的真是一份合同，那最起碼也應該讓她知道合同的所有條款才對。而現在，可查的内容隻有她的身份欄，以及共生體的名字「程若依」。

她深吸了一口氣，指尖滑回首頁，打開任務欄。

屏幕上彈出了新手任務的進度條：「任務目标：完成指定肖像畫（進度20%）」。

旁邊附了一條獎勵信息：「進度每增加10%，懷表鏽迹回退1%」。此外，還有一條新的備注：「每日任務上限：未解鎖」。

——每日任務上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