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沈雁風被無情地踢出馬車。
伴随着楚時泱恨恨的一句:“如果明天你不把濟生丹給我搶過來,這三天你都不要跟我見面了。”,沈雁風艱難地維持着帥氣的姿勢完美落地。
可惜并沒有人欣賞,唯有馬蹄刨出的一小片塵土來權當敷衍至極的喝彩。
沈雁風搖搖頭,自言自語地不解道:“奇怪,我覺得我倒也沒說錯。”他轉了個身,雙手放在腦後慢吞吞地在樹林裡走向與回去相反的方向。
馬車裡,楚時泱氣得腦子一片嗡嗡,她這回可真是所謂的賠了夫人又折兵——聽了一大通廢話不說,還被摟摟抱抱地占便宜,最後什麼好處都沒撈着。楚時泱攥緊膝蓋處的布料,往日受的良好教養讓她實在是搜刮不出髒話,隻能翻來覆去地低聲怒罵:“臭流氓、登徒子、騙子!”
她第一天見到沈雁風就應該轉身就走,不,當時就應該把他拽下來一起粘滿到處都是的草屑和惡心的綠色汁液,誰也别嘲笑誰。
楚時泱覺得自己的想法足夠能報複沈雁風,腦海裡勾畫了一個哭泣的他向自己求饒,心情頓時變得好了很多。她出聲問馬夫:“還有多久到地?”
這次回去的路怎麼感覺格外的漫長。
馬夫悶悶的聲音傳來:“姑娘,前面的路堵了,要不要換一條路。”
楚時泱掀開簾子探身往前看,的确跟馬夫說得一樣,以往慣走的路此時被圍了一道栅欄。她看了一眼馬夫,馬夫戴着寬大的帽子,看不清具體的表情。
但這輛馬車是由陸府牽來的,以往有過幾次最終都平安地到達了目的地。
楚時泱按住漸漸升高的危險預警,勉強同意了馬夫的要求。
馬夫從那之後沒有再說話,而是一直保持沉默的狀态趕路。
楚時泱試探性地出聲:“阿琪?”
“我在。”
安靜的纖細身影出現在門簾外面,她半跪在被吓了一跳的馬夫旁邊。
楚時泱忙将阿琪喚進來,看到她終于算是放下心,說:“阿琪你陪我一起回去吧。”
阿琪不假思索地說:“好。”
“此前房契的事,你已經辦好了嗎?”她本來其實對阿琪的出現并不是抱很大的希望,畢竟從吩咐阿琪拿房契到現在,攏共也不超過半個時辰。
阿琪道:“我将房契交給楊懿後就回來了,保護你是我的唯一要務。”在她眼裡,什麼事都沒有楚時泱的安全重要。
楚時泱長長出了一口氣,小聲道:“也是。”不過有阿琪在她就不怕了,她轉而問起楊懿的事:“楊懿有說什麼嗎?”
阿琪回想方才的場景,一闆一眼地描述:“我将房契給他之後,他什麼也沒問就直接應下了,然後讓我帶話給你,稱他就算是不睡覺也會做好,請殿下放心。他還說有什麼不滿的盡管對他說,他一定會改正的。”
楚時泱忍着笑說:“那你當時是怎麼回他的?”
阿琪輕輕歪了一下頭:“我就說了好……嗯,不可以嗎?”她抱怨地補充:“他好多話,我隻記得這些。”
楚時泱想了一下楊懿滿臉緊張地保證了一籮筐而阿琪隻說了一個字的場景,不由得笑出聲,放松地說:“沒關系,記住這些話也很辛苦的,我覺得阿琪已經很棒了。”
阿琪深感贊同地點頭:“下次我會……”随着彎刀的破空聲,她下意識地将帶着笑的楚時泱推出馬車。
“反應還算不賴嘛。”陰冷的男子聲音附在阿琪耳邊,猶帶幾分蝕骨的寒意和玩味,“隻是這一刀,你還能躲得過嗎?”
“阿琪!”
阿琪沉沉地悶哼一聲,她右邊的手臂瞬間被破開一道綻放出皮肉的傷痕。
襲擊者雙手各持一個彎刀,頭發被發帶草率地束着,衣着暴露,肌肉隆起。
滾在地上的楚時泱認出了他——是陸公子提過的,三皇子的屬下。
阿琪忍着劇痛,面不改色地躲過男子的下一刀,穩穩地站在楚時泱的前方以保護她。
馬夫早已不見蹤影,馬車上唯留男子一人。他手中的彎刀仍滴着鮮血,眼睛卻緊盯着二人,唇角勾起一道不屑的弧度:“可笑,居然靠女人來保護你,真是個廢物。”
實際上就是女子的楚時泱厲聲喊道:“……你究竟是何人!”
“将死的人,不配知道老子的大名。”男子握緊雙刀,直直地沖楚時泱而去。
阿琪迎面接下男子的攻勢,兵器在空中發出刺耳的碰撞聲。
锵——
她兩隻腳深深地踩進松軟的泥土裡,沒有退開半步。
男子訝異地看向她,餘光瞥到想要逃跑的楚時泱,飛身往後退了一步,緊接着朝楚時泱逃的方向追去——
在刺殺前,三皇子隻對他說要把名為楚時的男子殺掉。
“你的對手是我。”阿琪同時擋在男子的面前。
彎刀貼着她的頭部割下了幾樓發絲,但她臉色仍是沒有任何變化,而是趁機執着長劍刺向男子的胸膛,堅定地說:“要想殺她,先踩過我的屍體。”
男子身子打個轉,側身躲過長劍:“你倒是挺忠誠,隻是實力還不夠……”他漫不經心地看了一眼阿琪流血的右臂,“如果你沒有受傷,經驗再多一點,可能還有點希望。”
阿琪順着他的視線往下看去,才從流出的黑血意識到他的彎刀有毒。
“永别了。”就在阿琪松懈的一刹那,彎刀翻轉,瞬間飛了過去。
“小心!”楚時泱瞳孔微縮,縱身幫阿琪擋下這一刀。刀身劃破了她的衣身,留下一道淺淺的血痕——幸好她是從側身撲過去的,沒有讓刀刺中要害。
兩人滾在地上,分不清是誰的血,也分不清目标。
男子啐出一口唾沫,高看了楚時泱兩眼:“你居然沒有直接逃走……既然這樣,你們兩個就一起受死吧。”
就在千鈞一發之際,他的手臂向上一抖,做出了一個回避的動作——
盡管這樣,彎刀仍受不住他控制地滾落在地上。
蒼白着臉色的阿琪半跪在地上,将楚時泱用力地護在身後,重複了一遍:“我說過,想殺她,要先踏過我的屍體。”
從幼時在宮中一直想殺楚時泱卻在馬上要得逞的時候放過她的那一刻、從在藥仙谷裡受安沐塵命令再次見到她心情複雜的那一刻、從與楚時泱相伴的點點滴滴的時刻、從見到楚時泱為常冉師姐奔波和為受難的百姓落淚的那一刻……一直獨行的她就默默地将楚時泱納進了自己的保護領地裡,并認了楚時泱為自己唯一的主人。
保護她的主人,是她此生唯一的信條。
阿琪的舉動讓習慣在草原裡獨行的男子有些吃驚,他有些不理解地蹙眉,但很快放棄了這種顯得完全沒有意義的思考。
男子向後彎出一個近乎稱得上柔韌的動作,而後撿起彎刀,與阿琪展開殘忍的搏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