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小姑娘,這來來往往多少人,我都說了我自己下來就行,你怎麼這麼倔啊。”孫先生在楚時泱後面苦口婆心地念叨。
楚時泱嫌他煩,雙手捂住耳朵背對着孫先生,不肯聽他的話。
阿琪注意到前方出現的人影,出聲提醒她:“姑娘,常佑過來了。”
“師姐!”
常佑将常冉交給含着淚的楚時泱,他的手在顫抖,瞳孔向下,視線落到地面上不敢直視她。
常冉面色蒼白,胸膛上還插有兩根殘餘的長槍,呼吸也清淺地趨近于無。
“我把她交給你了。”
常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不顧自己的手指已經血肉模糊。他轉過身,頭也不回地重新進入戰場。
他要為常冉報仇。
常夫人還不知道女兒的死訊,她按照孫先生的吩咐,在城牆上忙着讓百姓将箭簇泡進滾燙的熱油裡。
老将會意地大喊道:“淮城的士兵全部退開!”
燕軍不知道楚軍為什麼全都退守,他們大喜。
這時,紛紛揚揚的箭雨,随着常夫人一聲令下,全部投射出來。
“有火,天上下火了!”
火星呼啦一下洶湧地燃燒,城下頓時到處都是火海。聲聲哀嚎響徹天地,一時燕軍人數極速銳減,遠處沒有被火沾染上的敵軍見狀,有人甚至害怕到直接渡河逃走。
“殺——”
常佑已經換了新的戰馬,他心中悲痛翻騰,幾乎抱着甯願自己死也要拉他們下地獄的決心,所過之處全是鮮血。
楚軍一時士氣大振,他們前有戰無不勝的常将軍率先沖鋒,後有同樣願意為他們做出犧牲的百姓做保障,頓時激發出前所未有的希望與動力。
火光沖天下,楚時泱的面孔忽明忽暗。她抱住常冉,跟随孫先生無聲離開。
他們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淮城先後經曆了兩場戰争,進入城内後,一路上全是破敗的房屋和偶爾零零散散出現的幾個人,與城外厮殺的戰場截然不同。
阿琪看楚時泱腳步虛浮,病還沒有好,主動替她接過常冉。
忽然,旁邊的街道傳來一陣喧嚣。
“有人來救救我們嗎?”
“他死了!他死了!”無知的孩童拍着掌笑道。
“去去去,裡面現在正在生呢,晦氣不晦氣。”
伴随着重重的摔門聲和老人倒在地上的聲音,楚時泱一行人仍匆匆地走着。
衣衫褴褛的人出現在路中間。
“是你,你是之前救我們的人。”他認出了楚時泱,慌亂地爬過去拽住她的衣角,“你能再救救我家老人嗎?他自從生病後一直發高燒,到現在都醒不過來。”
“我……”楚時泱手攥得很緊,她目光逃避,想尋求在場其他人的幫助。
但阿琪和孫先生都搖頭。
那位老人已經死了。
“姑娘,我不想讓他死,他是我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了。”那人眼淚大顆落下,雙腿也無力地落到地上,“若他死了,我活在世上還有什麼意義。”
楚時泱幾乎是立刻地扶住了他,她想說什麼,卻不知道該怎麼說。
一旁的阿琪輕聲提醒:“再不走,要來不及救常冉姐了。”
楚時泱的視線落在被草席包裹住的老人。她最終還是沒有說話,而是将自己身上所有值錢的東西塞給了他。
嗚嗚咽咽的哭聲響起,夾雜着新生兒誕生的啼哭,都漸漸在後方隐去。
“阿琪,我救不了他。”
“我知道。”
“我不認識他,可是當我看到他哭時,我的心卻依然感到很痛。”楚時泱茫然道。
“姑娘,你哭了。”
“是嗎?”她摸了一下濕漉漉的臉龐,陷入了沉默。
常府空無一人,孫先生将常冉放到原先常佑躺的位置,為她處理傷口。
一盆一盆的血水端出。楚時泱明明暈血,但她依舊不肯離開半步,而是默默地打着下手。
天色漸漸變黑,城外的火光也逐漸熄滅,原本嘈雜的聲音變得安靜。過了一會,重重馬蹄聲越來越近。
“小冉!”常夫人跑進府内,她看到楚姑娘在門外守候,腳步漸緩。
楚時泱對過來的常夫人說:“師姐在裡面,孫先生在幫她處理傷口。”
過了一會,孫先生終于出來了。他将門關上,語氣凝重地說:“我暫時護住了她的心脈,隻是——”
等待在外面的衆人急迫地追問:“隻是什麼?”
“要想救常冉,須要有濟生丹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