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商陸盤坐在玉石闆床上,大紅衣擺在床上大喇喇鋪展開,她右手撐在曲起的膝蓋上,扶着額頭,左手在另一側膝蓋上急促敲擊,透出幾分不耐。
将那冠羽打發離開後,她原本是打算再調息修煉,攢些靈力,再找機會逃出去。哪成想,還沒過多久,呼啦啦一群男妖全都湧了進來。
這會兒将她和身下的玉石闆床圍得個水洩不通。
據說,這些都是那冠羽的侍君。說是侍君,其實不就是她的小夫君嘛。
人間遵循一夫一妻,講究從一而終,隻有一方死了,才可另娶另嫁。便是她爺爺那般地位,也是前妻亡故後才續的弦。
可這妖族……紀商陸眼皮一跳,粗略數了下,好家夥!約莫有二十來個。
将她在的石床團團圍住不說,還都用一種審視的目光齊刷刷、直勾勾地盯着她。
一個個都不做聲,她敲擊膝蓋的聲音都清晰可聞。
雖然他們長相一個都不差,或清隽或英武,環肥燕瘦各具風姿。但眼下她可欣賞不來,正暗自琢磨着要如何逃出去。
一直被盯着,如何逃?
耳邊又響起冠羽最後那句話,“本王就喜歡你這種長相,管你願不願意,今天這婚,你成也得成,不成也得成。”紀商陸額角頓時突突直跳。
這種霸道的話,其實還挺對她胃口的。若是叫她在話本上瞧見,興許還會稱贊幾句,更甚者說不定她還會拍案叫絕,立刻拉上花煙一起看。
可當這種蠻橫不講理的戲碼落到她身上,頓時就覺得太陽穴發緊,頭疼的厲害。
“喂,”她突然歪着頭,指尖敲擊的速度愈發的急促,似笑非笑地開口道:“你們能别老盯着我看嗎?”他們看她那眼神活像是她要搶走了他們什麼寶貝似的。
看得她心裡發毛。
當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想她堂堂紀家少主,往日是何等威風,如今竟淪落到被妖強娶親。這便算了,還要被一群男妖當成争寵的假想敵。
呔,奇恥大辱。
“不可叫喂。”一粉衣男妖上前溫聲提醒,他指了指身旁一位身形魁梧的男妖,“這位是二哥。”
紀商陸望過去,隻見那男妖穿着一身绛紫色錦袍,衣襟大喇喇敞開,露出裡面古銅色的健碩的胸膛,肌肉線條分明。
身材倒是不錯。
見紀商陸看他,他雙臂抱胸,冷哼一聲,棱角分明的下颌高高揚起,用鼻孔對着她,那下巴恨不得翹到天上去。
“……”
紀商陸險些氣笑了。忍字頭上一把刀。若不是她現在處境堪憂,照她以前的脾性非得把這目中無人的家夥揍得連他娘都不認識。
“這位是三哥。”
紀商陸順着又望過去,得,這位更絕,連個臉都不願意露,直接給她個後腦勺看。
操了。沒禮貌。
沒想到有一天,她還會說别人沒禮貌呢。真是新鮮,以往都是别人罵她不知禮數。若是叫那些被她氣的吹胡子瞪眼的人瞧見,還不知道要怎麼大跌眼鏡。
“這位是……”那粉衣男妖還在喋喋不休,挨個挨個給她介紹,紀商陸已經神遊天外了。
這麼多張臉,她哪裡記得住。看多了,感覺長一個模樣。
還都帶着如出一轍的敵意,活像她是什麼禍國妖姬。沒意思。
“我排行第二十一,就叫二十一,”粉衣男妖最後指向自己,“你即将與大王成婚,排在二十二,以後你就叫二十二,按禮,你還當喚我們一聲哥哥。”
二十二?紀商陸撐着額頭的手險些一滑,這是罵她二呢?
紀商陸眯起眼睛,認真的看了看粉衣男妖。他穿着一身淡粉長衫,襯得肌膚如雪,銀發松松束着,垂落在肩頭,眼睛看人的時候濕漉漉的,像隻小鹿,渾身透着一股溫軟的氣息。
在一衆橫眉冷對的男妖裡,這位倒是脾氣不錯,溫聲細語,與旁人截然不同。
忽然想起冠羽先前還問她喜歡什麼樣的,她随口胡謅說喜歡“白淨乖巧,溫順可人”的,那妖王聞言還意味深長地笑着點頭,說巧了,新納的侍君裡,就有一位這樣的。
說的就是他吧。原來叫二十一,她記住了。
這人倒是和花煙有些像,眼角微微下垂時都帶着溫順的模樣。說起花煙,倒是有些想他了,也不知道那家夥現在在何處……
空曠的木洞裡突然響起一陣暴喝。
“這就是你給本王帶回來的美嬌娘?!”木遊怒極反笑,指着木床上昏迷不醒的一道人影。
那人雙眼緊閉,濃密的睫毛在面上投下陰影,唇色粉淡,面容白皙,下颌線幹淨利落,一襲青衫裹着他修長的身軀,衣領微微松散,露出半截精緻的鎖骨。整個人散發着雨後春筍般的清新氣息。
好看是好看,但橫豎怎麼看,都是個男的。
“怎麼是個雄的?!你是眼瞎了,還是眼睛長腳底闆了?!”
二狗委屈地摸着自己剛被暴打的頭,淚眼汪汪辯解道:“大王,這、這完全符合您的條件啊!按您之前說的,身材要高挑,長相一定要清秀,穿着打扮不可過分張揚……”
“他完全符合啊,這這這高哇,這臉蛋也白白嫩嫩的。還有穿着,多清新呀,綠綠的。完美符合您的所有喜好,精準長在您的心巴上~”在二狗的認知裡,性别完全不是問題,畢竟他都已經假冒新娘,嫁給木遊好多次了。
木遊越聽臉越黑,最後聽不下去了,直接把眼睛閉上,指節捏地咯咯作響,一口氣上不來也下不去,半晌才從嘴裡硬擠出來一個字:“滾!”
二狗聞言,當真忙不疊地在地上骨碌碌滾了幾圈。
“慢着!”木遊突然又叫住了他,“回來。”頓了半晌,他陰沉着臉,聲音帶着幾分咬牙切齒的意味:“聽說……那老妖婆又找到了一個小白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