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徒如潮水般源源不斷地湧入法陣,抱怨着法陣怎地還不快點傳送,将無律和希聲沖得東倒西歪。無律想用拐棍阻攔,反而差點被搶走拐棍,頓時氣得咒罵起來。
銀白色飛鷗還在蒼名四周盤旋萦繞,驅散開混亂奔跑的人,為蒼名圈出一片清淨地。未辭厭煩地看了一眼四周,低聲吐出一句:“貪得無厭。”
蒼名腦中嗡鳴昏沉,仿佛被打過一拳,隻得勉強維持着清醒。她盯着李弦真,長長地呼出一口氣,仍舊不死心地問:“你說的天神,到底是什麼意思?”
李弦真無力地說:“你去見了,不就知道了?”
蒼名擡手指着周圍亂紛紛的人,說:“你放了他們,我自會去見一見這天神。”
李弦真疲憊不堪,搖頭說:“跑不出去了。今天的酬神盛會,沒有送他們下山的法陣。”
蒼名沉着臉說:“那麼,你告訴他們,現在還不能去内殿,要留在這裡起舞祝禱。”
李弦真揮手叫來老鬼蓮,費了一番功夫,才叫他聽懂指令。老鬼蓮原地打晃,拖着長舌高喊道:“肅——靜——”
騷動終于平息下來。李弦真嘶啞地說:“大王有令,現在還不到面見的吉時,命諸位起舞祝禱,以飨神靈。”
那群信徒一聽,立即交口稱贊:“大王果然是高雅,這酬神大會名不虛傳!”
又有人大聲說:“試想,在一片歌聲舞姿裡,大王緩緩現出身影,是何等美事!”
未辭冷冷地哼了一聲。剛才還争得頭破血流的人,這會兒彼此挎着胳膊,喊着祝詞,繞着金圈法陣跳起舞來。慘白色的道場中,衣袂揮動,五花八門。
無律和希聲擠出重圍,來到蒼名身邊。無律伸出大拇指誇道:“是你的鬼計吧?小弟佩服!”
蒼名一把抓住兩人,沉沉說道:“道場主人,是天神,而且……或許是……”她舌頭打結,始終說不出師祖的名字。
希聲的眼睛蓦然睜大了。無律難以置信地問:“這叫什麼話,天神……天神……可是天上的神!”
未辭緊貼在蒼名身後,嘲諷地說:“正是,就是萬人敬仰的、天宮裡的神官。”
李弦真已經逼近上來,死死盯着蒼名。蒼名匆匆說:“載歌載舞也拖不了多久,說不定這些人何時就被抓去了。希聲無律,你們放信号求助這附近的道士,來的人越多越好。我和未辭,要去會一會那位天神。”
無律說:“叫人嗎?這個好說,我可以連徒弟們都叫來的,還有欠賬的小妖小鬼們……”
蒼名拉着未辭的手,兩人對視一眼,一步跨進金圈裡。不可直視的金光,像噴泉一般拔地而起,直沖雲霄,将兩人包裹在其中。
未辭安慰地捏了捏她的手,輕聲調笑道:“将軍,現在似乎不再唱獨角戲了,倒是喜歡多找些道士一起抓鬼了。”
蒼名擡頭看着他那雙柔和的眼睛,抿嘴一笑:“是,我現在明白了,獨角戲又能唱多久呢?作配的角兒,或許也都有自己的唱念做打……”
未辭嗯了一聲。蒼名又說:“我害怕,如果真的是師祖……”
金光退去,四周冷冷清清,佛掌中空無一人。未辭的眉毛壓了下來,蒼名警惕地打量着四周:“我們并沒有被傳送到神殿。這裡似乎還是佛掌,方才的人去哪了?希聲和無律呢?莫非這是另一隻佛手?”
未辭輕聲說:“當心。”
多年來訓練出的直覺讓蒼名後背一涼,蓦然轉身,隻見一名高大的黑衣男子立在不遠處,腳踏祥雲,周身有金光護體,正靜靜看着二人。
蒼名的心劇烈地跳動了一下。她抓緊了未辭的手,咬牙說道:“是他……是我說過的那位,護世神。”
天神從容地向蒼名走來,嘴角似揚似垂,一副悲天憫人的模樣。雖然從未謀面,但他的形象和壁畫典籍中記載的一模一樣。
昔有武神,曠世之尊,擡手滅邪靈,垂眸憫世人。
未辭在她耳邊說:“至少,不是她。”蒼名說不上心中是安慰還是諷刺。多年來仰慕的天神,天下武修道士都想成為的至尊人物,原來是禍亂人間的幕後真兇。
蒼名迎着他的目光,筆直地盯了回去:“周圍的人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