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名正疑惑地說:“好熟悉的響動……”就看見對面山峰上遠遠現出兩個人影。
這兩個人的走姿十分奇特,仿佛非要重疊在一起,同手同腳地往前邁步,一副親兄熱弟的樣子。
再走近點,發現原來是一個人背着另一個人。
待他們翻上這座山,才終于看出來,那是鐘無期後背上綁着提線木偶,叮咣亂響地徒步進山。
蒼名站在開闊的半山,居高臨下地看着鐘無期和他忠實的随從。未辭抱起手臂,悶悶不樂道:“偏偏這個時候回來,真是擾亂别人的正事。”
鐘無期五感混濁不清,又爬得直喘粗氣,一直到走上這片山坡,才猛地發現面前站了兩個人。
“呔!”鐘無期大喊一聲,指着蒼名叫道,“你這賊婆,還不快把我的馬車還來!”
“什麼馬車?”蒼名一愣,随即想起副将找來的破爛馬車,差點笑了出來。
未辭冰冷地看着鐘無期:“收回你的手指。”
鐘無期噌地一下收回胳膊,生怕手指被亂刀剁掉。他雙手背後,不依不饒地哭叫道:“仙要殺人啦……喪門星搶了我派師尊的祖傳馬車啦……”
蒼名手執長劍,踏着青草款款地走向他,言簡意赅地問:“你有錢麼?”
未辭:“?”
鐘無期立刻滿地打滾,一邊被山上的亂石和後背的木偶硌得嗷嗷叫喚,一邊控訴道:“仙要搶錢了……”
蒼名一劍挑開他的荷包,劍尖的冰冷觸感激得他一哆嗦。鐘無期像石像一樣僵在原地,舉起雙手。
他背後的那個提線木偶,下巴還在一開一合地唱着雙簧:“仙人,我勸你不要濫殺凡人,會被治罪的……”
用劍尖翻遍了鐘無期渾身上下,除了一把借條以外,别無他物。蒼名收回寶劍,冷冷地說:“你根本沒錢收回銅铎山。我将從那青面鬼手裡買下銅铎山,從此以後你與銅铎派毫無瓜葛,休想再進山中。還不快滾!”
“呸!”鐘無期頓時忘了怕死了,“我是正統師尊,憑什麼将我逐出師門?你說逐出就逐出了?”
未辭哼了一聲:“蠢貨。”
蒼名學着他的聲調說:“蠢貨。”
兩人無需對視,都各自抿嘴一笑。蒼名從貼身暗袋中取出銅铎山地契,笑嘻嘻地問鐘無期:“你說你是銅铎派師尊?那這東西怎麼會在我手裡?”
鐘無期的瞳孔,因為震驚和恐懼而縮小了。他終于明白過來,自己已經沒有任何字據,來彰顯銅铎派現任師尊的身份。
嘣地一聲,鐘無期像彈到空中的一條大鯉子魚,落地時妄圖抱住蒼名的腿:“土匪!”
蒼名嫌棄地向後輕輕躍開,未辭一腳踩到他後背上,眉眼陰翳,目光不善。蒼名痛斥道:“若你當年沒有鼓動一衆弟子争奪未央冠,銅铎派何至于凋零至此!”
鐘無期吐着嘴裡的黑血,嘎嘎笑了起來:“還不是要感謝我的好弟弟無律嘛。”
蒼名的臉色頓時變了。
鐘無期不知死活地說道:“要不是無律出賣你的行蹤,我還不知道要去哪找你呢,想搶未央冠都沒處搶呀。”
未辭看了一眼蒼名,似乎對當年的傳聞了如指掌。他低聲寬慰道:“将軍,那廢物也許是腦子不好,才說出了你的行蹤。”
當年蒼名背負罪名後,四處躲避那群熱血弟子的追殺,一度曾在窮鄉僻壤隐姓埋名,開了一間道士捉鬼小店。此為抓鬼姐這塊招牌的雛形。
而無律這時對蒼名尚存一絲信任,念及發小情誼,隔三差五會來到捉鬼小店裡幫忙,也會帶來一些外界的情報。
某日,蒼名正在店裡修理她那張打滿補丁的面具,忽然看見門外閃過兩個鬼影。一個鬼影對另一個說:“喂,你跑快點,一會兒那小孩子走遠了,就吃不到了。”
蒼名當時吃了一驚,躍到門邊時,隻看見兩個縮成小點的背影。可巧這時無律挑着兩桶水過來了,口中嚷嚷着:“蒼姐,你要不然去河裡洗澡算了,怎麼用水用得這麼快啊?”
蒼名便匆匆對他說:“我要去抓鬼,你幫我看一下門。”就順着兩個鬼飄走的方向追去了。可惜,最後沒等追上兩個吃人鬼,就被浩浩蕩蕩趕來的銅铎派弟子包圍了。領頭的弟子說,鐘無律連日卧底,忍辱負重,今日終于抓住時機,将蒼名的行蹤奉上。
年代久遠,多想無益,蒼名長歎一聲,對鐘無期說:“想來他是受了你的脅迫,才不得已交待出我的蹤迹。”
鐘無期被踩得快要閉氣了,還拼命仰着脖子說:“什麼脅迫,分明是他自己說,喪門星往東邊去追兩個吃人的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