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名擺擺手,湊到他耳邊說:“我準備跟蹤她,順着她找到老鬼蓮,兩個一網打盡。你要是不大感興趣,就不用跟着了。”
未辭說:“将軍,你還是執着于證道成神嗎。我從前勸你的話……”
“中野飛鷗妖王。”蒼名心頭的怒火又開始上湧,“成神是我的執念。”
未辭低聲說:“讓你放棄成神,是我的執念。”
蒼名一愣,突然笑了一下:“難道,你是怕我成了神,就跟你分道揚镳了?”
未辭默不作聲。蒼名拍着他的肩膀,語重心長地開導道:“放心吧,我不是那樣的人,就算成了神,我也要每天來找你。再說成神很難的,誰知道猴年馬月才能成……”
未辭說:“但……不止是因為這個,更重要的是……我不能說。”他幾乎是懇求地看着蒼名。把冥界之王逼迫到這個份上,蒼名覺得十分不妥:“好了,以後我抓鬼會量力而行,你也不要再靠着發冠來追蹤我啦。”
輕微的踏雪聲由遠及近,天心沭幽幽地跟在他們後面走來,停在幾丈開外的地方不動了。
蒼名突然對未辭豎起大拇指,欽佩不已:“原來你藏起陶人,是為了引她跟着我們,妙,實在是妙!”
未辭的嘴角微微抽動了兩下,什麼也沒說。兩人肩并肩緩緩向林外走去,天心沭始終跟在他們身後,保持着幾丈的距離,因法力驟減而怨恨忌憚不已。
蒼名一邊頻頻回頭盯着天心沭,一邊低聲問道:“出去的路,你找得到嗎?這路線也被施了法術,要按照古琴的琴譜來走……”
未辭恩了一聲,帶領蒼名沿長長短短的路線迂回行進。走到一點,便即停住,如同在琴弦上落指撥弦,而後複又轉頭走上旁邊一條平行的路線去往下一點,恰似在另一根弦上或挑或勾。
蒼名忍不住問道:“這到底是什麼琴譜?”
他答道:“這個麼,是《流風回雪》。”
“還有這樣的曲子?真是好名字。”蒼名驚奇地說,“當年忘仙派編排了那麼多支新舞,卻從沒聽過這首曲子,想來和着它舞劍一定十分恰當。”
未辭的嘴角泛起秘而不宣的笑意。他看向别處,掩蓋着得意又好笑的神色:“是啊,一定十分恰當。”
蒼名又問:“你是怎麼知道就是這首曲子的?”
未辭說:“将軍,你聽。這密林中的風聲自有一派琴韻,節奏铿锵而回聲悠長,我猜隻需按照此樂聲走出琴譜的路線,就能随意進出密林。”
蒼名再次回頭遠眺一眼天心沭,不忘對未辭稱頌贊揚:“原來你還會彈奏古琴,世上有什麼是冥界第一妖王不會的嗎?”
未辭微笑着說:“有啊,靠抓鬼絕技打出了鬼克星的招牌,就是我不大會的。”
“……”
雪樹逐漸疏朗,冰霜變得稀薄,冥界的湖綠色天光從冰雪枝條間透過。密林的邊界到了。
蒼名與未辭對視一眼,接過冰刃寶劍,重新将它懸挂在腰間。無需多言,未辭揮揮手就在糾葛的雪樹枝條上劈開缺口。周圍那些沒挨打的樹枝也顫顫巍巍地向兩邊躲開,天心沭在後面罵道:“沒用的東西。”
兩人一前一後跳出森林,重見天日的一瞬間,蒼名感受到滔滔法力重回體内,順經脈在周身遊走不息,激動得差點像見到過世的祖宗,甚至比跟希聲無律和解的那天還要高興。
天心沭恍恍惚惚地從雪樹中走了出來,似乎别無他法,不知何去何從,隻能一直跟着這兩個人。她剛開口說了一句:“把兩個陶人還來——”
便隻見藍影乍起,蒼名雙手舉着一個油光水滑的紅釉壇子從高處跳下,大喝一聲:“收!”
如同一陣暴風雪湧入壇中,一方之王,雪雕天心沭,竟在自己的樹林邊被收進壇子,壇口蓋緊蓋子,用符紙封口。
蒼名用袖口抹了一把額邊的碎發,長舒一口氣:“這是希聲畫的符紙,不會失效的。”
未辭舉起一雙修長的大手輕輕拍了幾下,挑起一邊唇角:“将軍好身手,還随身帶着醬缸呢。”
蒼名糾正道:“這個,叫壇子,是道士捉鬼常用的玩意。你看,還有葫蘆,木盒……都可以裝鬼的。”她撩起腰帶上綴角的一串裝飾,都是些小巧精緻的葫蘆、木盒、壇子,用時可随意變大變小。
未辭垂下眼睛深深一笑,随即問道:“接下來預備如何?”
蒼名将壇子的實相化去,牢牢收在身邊,一拉未辭的手臂:“老鬼蓮一定不在十七煙。咱們回客棧去,讓無律散布天心沭被捕的傳言,等老鬼蓮現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