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羌高舉癢癢撓,不停地呼籲号召:“請大家不要聚集在一起,瘟疫尚未過去,還有小範圍蔓延的趨勢!”
老少爺們充耳不聞,在天寒地凍裡津津樂道地談論梨園子弟。
有人說:“知道嗎,據說這些俊秀後生,那面皮,那身段,啧啧啧,絕啦。”
立刻又有人說:“那聲音,個個清亮好聽。”
“那扮相,那戲台,那唱腔……當今無出其右!”
二樓的一間客房内,蒼名躲在竹簾之後,透過縫隙看向窗外,低聲對希聲說:“凡人圍在這裡,等會兒萬一打起來,被誤傷就不好了。”
希聲說:“好,我們去把人引開。你自己行麼?”
蒼名點頭道:“這裡交給我。”
希聲來到樓下,在大堂裡一坐,掏出喇叭,若無其事地吹了起來。
曲聲一響,門口的人紛紛捂着耳朵逃離現場。跑出一段的人破口大罵:“逢焉城沒因為瘟疫死絕,倒讓這破曲兒殺絕了。”
人們不敢再靠近息園三坊,轉而在城門附近徘徊。
不多時,一行灰色的車隊緩緩開進逢焉城。不論是人、車、還是老馬,都是灰撲撲的顔色,在燈火映照下像一群影子,幾乎融入夜色。
車隊駛過長街,停在息園三坊門前。後面跟着一群看客,他們交頭接耳地說:
“怎麼看不清臉,好像從頭到腳蒙着灰紗一樣?”
“不過這灰紗一看就是好料子,好料子啊……”
“散了散了,明天白天人家就裝扮起來了,說不定能給我們支台戲呢!”
“你小子想得美,逢鬼城這個窮樣,誰出錢?”
無律、尋煙和覓霞忙得不可開交,跑來跑去,就是看不出在忙什麼。
無律一會兒跑到梨園子弟面前深鞠一躬:“歡迎光臨!”
一會兒又跑到後門大喊道:“快給梨園貴客倒茶!”
一會兒又站在大門口,中氣十足地說:“樓上已經收拾出十間客房,請客官們回房沐浴吧!”
為首的那個人撫摸着灰色的頭紗面罩,欠身說:“有勞掌櫃了,我們這就進房間休息了。”
說罷,一行人邁着輕捷潇灑的步伐上了樓梯,各自飄然入室,關上房門。有的三人一間,也有的兩人一間。
無律對尋煙和覓霞笑着說:“看到了吧,最當紅的小生可是自己獨自一間呢!”
尋煙重複道:“看到啦,最當紅的小生可是自己獨自一間呢。”
這一晚,息園三坊早早地熄了燈,如同一座墳墓,鴉雀無聲。
蒼名始終待在二樓的客房裡,調動五感,将外面的動靜盡收耳中。
過了半夜,絲絲縷縷的邪氣從門縫裡滲入,越來越濃郁。無律、希聲和魏羌安安穩穩地睡在各自的房間裡,傳出陣陣呼噜聲和磨牙聲。
蒼名一揮手點亮蠟燭。糊紙的木門上映出黑色的剪影,身影颀長,馬尾高挑,英姿勃勃,幹淨利落。
長夜漫漫,和着打更人的竹闆聲和不知何處的吟唱聲,蒼名做起戲中的一招一式。
雲手亮相,掐腰别步,風火輪一轉,順風旗如飛。
但見門上剪影如花絢爛,輕歌曼舞,幕起幕落,醉煞看客。
叮當兩聲,有人站在屋外,文雅地敲了敲門。隻是這人沒有影子,木門上依然隻有蒼名一個人的身影。
蒼名屏住呼吸,一步一步向房門走去。
她不敢開口,于是也伸出手在門扇上敲了兩下。
門外那人似乎大喜過望,仿佛把這兩聲理解成調情式的回應。
一道蒼老沉悶的聲音隔着門響起:“請問,我可以進來嗎?”
那種彬彬有禮的語調讓蒼名打了個寒戰。
門外又不疾不徐地說:“我的名字叫做蓮,我是個儒客,為人婉轉喜潔,常因此和世人格格不入,還望公子不要介意。”
蒼名輕輕一晃身,走到房中間的浴桶前,高高擡起手梳理着馬尾,又随意地扯着領口,似乎要脫下袍子入浴一樣。舉手投足,充滿了清新俊逸的少年男子氣概。
這倒影在門外的人看來,簡直是赤裸裸的勾引和誘惑。
那人柔聲細語地說:“公子,那我進來啦。”
吱呀一聲,門開了。
蒼名一手握緊冰刃寶劍,看着門口站着的白色身影,驚叫聲差一點飛出嗓子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