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趙叔是畢業分配進衛生院的,一幹就是幾十年的鐵飯碗,哪像現在,衛生院都不好進了,想要個編制還得考。
“小岩?”十幾年沒見,趙叔有點不敢認了,“你回來了?”
和石衛民不一樣,趙叔是個開化的人,國家大事和社會新聞一點不落,年輕人的潮流和思想也緊追不舍,和他說話聊天,雖然補不了時代的代溝,但無論談什麼,趙叔都樂意聽你講,總是笑眯眯的,鼓勵年輕人大膽去闖。
兩個人說話,賀雨行自知插不上話,就移開眼,努力降低存在感。
石岩沒忍住把落水的插曲講給趙叔,“像這樣的有情人可不多了,男的不離不棄,一點不在乎女孩的缺陷。”
“你是說鵬程和青岚?”趙叔心裡了然。
“趙叔你也知道?”石岩詫異,見趙叔有滔滔不絕之勢,她悄悄拉賀雨行一起過來吃瓜,兩個人支着腦袋聽。
“院裡的人都知道這對苦命鴛鴦,”趙叔歎口氣,“鵬程和青岚是前年三支一扶考進衛生院的,一個管影像,一個寫文書,他們來的時候就已經訂婚了,郎才女貌,衛生院裡人人都羨慕。”
石岩猜得到結局,意外擅長打破一切計劃。
“青岚是為了鵬程才瞎了眼,要不然鵬程哪有命活到今天,不過鵬程也是好孩子,知恩圖報,不管家裡人怎麼看不上青岚,他都鐵了心要照顧她一輩子,”末了,趙叔添一句,“要是鵬程真敢丢下青岚不管,就等着被院裡人唾沫淹死吧!”
“是挺感人的……不過三支一扶……”石岩起了别的主意。
趙叔眼裡都是石岩這個乖乖小孩,這時候才發現多了一個陌生的男人,心裡警惕起來,“小岩,這位是……”
“他是我學弟,想考曲鎮的三支一扶來着,我正好回家就帶他踩踩點,讓他熟悉環境再好好規劃要不要考進來。”石岩杵一下賀雨行,“是吧,學弟。”
賀雨行臉發燙,礙于有别人在場,他微微低頭,應了一聲。
趙叔仰頭看賀雨行,感慨道:“現在的孩子一個個頂天高,哪像我們那時候什麼都沒得吃,白面饅頭都少得可憐,都是細胳膊細腿小冬瓜個子,你這學弟放過去能頂倆人!”
賀雨行扯出一個笑容來應對這算是誇獎的誇獎。
趙叔前腳離開,後腳就見石衛民和秦玉萍提着純牛奶和火腿腸匆匆趕來,秦玉萍好久沒見女兒,想得心焦,自然是從頭到腳看了個遍,嗔怪道:“這次倒是知道看天氣預報,天冷知道多添衣。”
“媽,我又不傻,”石岩鼓起嘴,“把牛奶和火腿腸給我,我來提着,你也不嫌沉,一隻手能拿兩箱,真是牛人。”
“家裡房間都給你收拾好了,上次你嫌窗簾薄不擋太陽,這次媽給你換了加厚的,簾子一拉,一點光都看不着,”秦玉萍笑眯眯着,“你這次回來在家多住一段時間,嘗嘗媽新學的幾道菜。”
母女二人溫情,石衛民頗顯得多餘,他不善言辭,也插不進去話,于是瞄準另一個陌生的面孔展開攻擊,穿一身花花綠綠,看着就是不務正業的街溜子。
知道是石岩自己領回來的,石衛民更看不上眼,兩個眼窩子能裝雞蛋,衣服襯得人鼓鼓囊囊,誰知道這裡面是不是皮包骨頭跟條細棍一樣,個子比他高那麼多,發育也不太正常。
石岩把賀雨行介紹給爸媽,用同一套說辭,以學弟相稱。
“小夥子眼光好啊,這曲鎮這幾年建設起來了,政府上心,到時候引進一大批人才,前兩年就有兩個學生考進衛生院,還是段佳話呢。”在前瞻性的眼光面前,不着調的打扮也可以原諒,甚至石衛民越看越順眼了。
“你信得過曲鎮,曲鎮人民也歡迎你,既然是岩岩領你來的,那就在我家住下,讓岩岩帶你逛逛,見識曲鎮的風土人情。”
賀雨行逐漸習慣了别樣的稱謂,微微一笑,“勞煩學姐,勞煩叔叔阿姨。”
在曲鎮,方慶因為兩件事情出了名。
這第一件,他用不健全的身體找到媳婦還生了兒子,最關鍵在于,這種成家立業甚至傳宗接代的人生大事居然沒花多少錢,别人買房買車背多少年的貸款才換來的家庭,而方慶不費吹灰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