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廂比起外面寬闊不少,爵士樂安靜悠長,燈光也打得柔和,借着光,領路男人的五官漸漸清晰起來,石岩總覺得這張臉有些熟悉,好像在哪裡見過,她想起來了,向陽部落的那個領頭的,叫什麼岚。這兩個人倒有幾分像。
白鴿協會的邀請信寫得字字真誠,可線下見了卻是另一種面貌。除了領路的男人外,寬大的包廂隻坐兩個人,地廣人稀,但凡有人露頭就很容易看到,可偏偏一個男生坐在角落裡,那是連燈光都照不到的邊緣,石岩差點沒看清他。
那個男生看着和她差不多大,即便在人人很難注意的角落裡也不忘表示善意,因為石岩發現,男生一直對着她笑,嘴角的弧度永遠都不變,笑容就像黏在臉上,持久而僵硬。
石岩回報以同樣的微笑,可男生撇過臉不再看她,低頭擺弄着什麼,不斷有木屑飛出,湊近看,他手裡捏把小刀,在削一塊木料,木料隐隐雕出個大概形狀,Y字形,是一把彈弓。
他和燈紅酒綠的環境格格不入,仿佛一個被時代抛棄的手藝人,專心而細緻,木屑在他的指尖飛舞,而他依舊不動聲色,隻是保持微笑。
“來新人了。”
沙發中央,一頭紅短發的女孩見一張生面孔進來,懶散地掀起眼皮。如果說剛才的男生是時代遺孤的話,那眼前的女孩就是耀眼的明珠,她太顯眼了,各種流行元素在她身上煥發出生命力,不僅那一頭桀骜不馴的紅發,還有典正的紅唇和唇釘。
女孩淡淡道:“竺七。”算是自報姓名。
石岩發現,女孩說話就隻是說話,說完這一句就沒有下文了,沒有繼續搭話的打算,正眼看她兩下就算是打過招呼了。
從進門到現在石岩沒說一句話,她在觀察,觀察這個協會到底具體是幹什麼的,從她收到信件然後接受邀請來到包廂,這一切都看起來太順暢了,順暢中透出一絲詭異,她嗅到了騙局的味道。
從小到大她上當無數,運氣好點隻是植入些奇奇怪怪的病毒騙些小錢,運氣差點幾乎被人堵到廁所裡打暈拐賣,因此她也培養出特有的敏感度,陌生的環境裡處處謹慎。
好在她知道賀雨行就在包廂外等着,一旦發生什麼意外,他會第一時間沖進來,要不然她也不敢一個人就到密不透風的酒吧包廂赴一個莫名其妙的約。
領路的男人道:“我叫趙岚,那個拿彈弓的是譚工。”
話音剛落,削彈弓的男生微微擡臉,石岩這才發現,男生一直在笑不是出于禮貌,是他的嘴角根本就合不上,左右嘴角各有條疤,病理構成的微笑唇。
趙岚道:“譚工的彈弓可不是孩子打鳥的玩具,他一彈打出去,跑的可不是野雞野兔,那是異界人了,陳坪新聞我們看了,譚工晚你一步,他到的時候異界人已經不見了。”
正如邀請信說的那樣,白鴿協會的成員多數都有異能力,譚工射擊一絕,雖然小小的彈弓和石子不緻命,然而連發三彈,命中率高,他憑這些從異界人手中救下過三四個受難者。
而竺七聽聲辨位,擅長追蹤,往往在異界人到來之際打響警鐘,精準判斷案發方位和地點,她動作迅速,嚴謹細緻,是協會裡不可多得的人體聲呐。
聽趙岚提到這麼多種異能力,石岩不禁好奇,“那你的異能力是什麼?”
“協會裡不是隻有異能力者,還有一小部分熱血的普通人,比如我,”趙岚微微一笑,“不過我也不總是遊手好閑,我協調後勤管理和站點維護,總之一句話,有什麼事都可以找我。”
石岩點點頭,趙岚的定位像大學輔導員,這個她熟。
“今天一過我們就算是認識了,我趙岚,譚工,竺七,你都認過臉了,以後别把我們當成異界人攻擊,以前發生過這樣的事,協會成員不認識互毆。”
提到這個,竺七皺起眉頭,捋了捋額前的紅碎發,“上次探測敵情追到一個獵奇主播,三更半夜不睡覺在戶外搞直播,她舉着三角架照我臉一頓打,唇釘都摁進牙龈裡,滿嘴吐血。”她扶着唇釘,轉了個角度。
趙岚抿口酒,手指沿杯口摩挲,“你說的應該是茵茵,她的異能力在力氣方面,她也是白鴿協會的,不過你們倆片區不同才沒打過照面,為了防止類似事情出現,所以這次進新人叫你們來小木屋站點,互相認認臉。”
既然大家能力出衆,而她……她似乎隻是個普通人。
救人新聞的爆火隻是一個巧合,大衆隻看到她帶着吃烤地瓜的小女孩逃跑,聚光燈和掌聲都給了她,卻忽視掉背後賀雨行的功勞,她不想霸占别人的榮譽,更重要的是,她認得清自己,哪怕在千千萬萬張歡呼的笑臉面前。
如果是一般的組織也就算了,能力不夠就慢慢學習,認準自己的進度一點點長進,總會達到和别人一樣的程度,隻是時間問題。在這裡,她不想拖後腿,拖後腿的代價以隕落的生命計算,她付不起。
要不要加入,石岩有些搖擺。
趙岚大手一揮,默認石岩已經是協會一員,讓石岩暫時跟着他處理協會内部事務,了解部門和站點的構成,之後再參與實戰。協會除了異能力者,還有來自五湖四海的支持力量組成的後勤團,也可以說,沒有後勤團就沒有白鴿協會。
後勤人員多是苦難群衆,異界人抓走他們的親人,神也求了佛也拜了什麼法子都想一遭也不管用,最後的一絲希望全壓在協會異能力者上,有些家屬甚至自掏腰包租下一整棟棋牌室,以此建立新站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