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晟驚惶,埋頭朝她腹語,“你瘋啦,敢跟縣令大人這麼講話!”
姚頌大概也沒聽田桑對她無禮,就皺眉盯着她頭上那坨‘屎’,想問又不好問出口,直到孫晟出來賠罪他才回過神,“哦哦,我來是向孫郎君說明上回廬陵縣刺殺一事,經查,那兩名殺手該系偶然路過的山匪,許是看你們馬車後頭綁的那些戚家送的裝飾不菲的禮盒,欲搶回山去也未可知!”
孫田兩個似乎早有默契,誰都沒說話,也并不急着質疑縣衙的判斷,因為他們知道那倆就是三番兩次要殺田桑的刺客,是這一大波漩渦裡的一環,若真如廬陵縣衙所說是山中匪賊,那有沒有可能是上回在武功山他們遇到的那一窩義匪。
若是,那刺殺就不成立,若不是……現下敵我難分,以不變應萬變方是上策。而孫晟這麼想,大概潛移默化中已将田桑跟自己捆綁在同一陣營,于是向縣令說些感激的話,将這一篇草草揭過了事。
“還有件事,”姚頌笑笑,“刺史大人交代讓我多領你去你那‘百貨樓市’工事現場走走,看還有什麼别的建議!”
田桑心裡一噔,愣住片刻,“哦,什麼,時候?”
“現在!”
“現……”田桑喉哽,擰眉看着姚頌那張油膩奸猾的臉,驟生愁緒。
無意瞟到孫晟時,正抓瞎的六神霎時歸位,遂拉起孫晟就往他房裡去。
主屋的門‘啪’一下關了,“老孫,你得救我!”田桑伸一腳将孫晟堵在門後,逼近瞪着他,神情懇切。
孫晟舉雙不知所措的小拳擋在胸前,“救,救你什麼?”
“我覺得他們已經挖好了坑,就等我跳呢!”
“他們,是,誰?”
田桑擰兩條深眉,眸光沉凝而堅決的搖一下‘屎’頭,“愛誰誰!主要我的事都告訴你了……”田桑埋頭想了一小會兒,複又擡頭看着他,“我覺得你說的對,你的雲清理脫俗,出淤泥而不染,與你十分般配,你這麼有才華,必定高中,我祝你們早生貴子!所以,你能不能借我點錢,這樣我就能直接買齊裝備住到山裡去!”
孫晟不自覺往上看一眼,想笑,又故作堅忍,“要借多少?”
“我讓果子算過,按照你們這兒的物價,就借個萬兒八千就行!”
“錢?”
“金!”
“萬八千金?”孫晟的眼一時驚瞪,眼珠子差點沒掉出來,“你怎麼不去搶?”
田桑又埋起頭,腦花轉兩圈,再次擡頭嚴肅盯着他,“也不是不行,你把風雨再借給我,我謀劃謀劃!”
孫晟皺起眉,眼珠縮回去,改成了口呆舌結,良久,伸根手指小心将她剝離開,“我奉勸你還是腳踏實地的好,如今也算天下太平,你一女戶,隻要勤勉農事,總歸餓不死,為逃稅住進山裡,實在荒唐!再說,對方連刺史大人都能驅使,而我一個平日裡盡入你坑的素人,怎麼救?”
田桑看他百般推脫,還一臉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姿态,于是,一腳踹他屁股上,孫晟會武,雖然躲開,但田桑的腳落了空,身體就往前倒,然後兩人就抱在一起在屋裡滾了幾圈,沒有漠然回首美人眸,沒有肌膚相親心突突,隻有蓬頭散發,咬抓扯掐。
屋外幾個已經往裡瞪了好一會兒了,隻見幾雙大小不一的眼,忽張忽馳,腦袋忽左忽右,沒一會兒功夫,裡頭突然安靜,田桑開門前腳出來,頭發披散着,周身并無異樣,她豪氣一撩發,走到院中,‘嘎嘣’一下撇枝孫晟素日打理的黃金間碧玉情絲竹單手将半幹的秀發挽起,朝姚頌喊個‘走’字,大步離去。
孫晟後腳出來,滿頭淩亂,頸上多了個烏青的牙印,衣裳也撕破了,于是顫手指出去,“追!”
一前一後兩輛馬車,經小路轉官道出了縣界,往山上又爬了半個時辰,就當田桑以為那‘百貨樓市’建在山裡時,姚頌呼哧帶喘的忽就停在一處絕壁前,田桑對這種地方是有抗體的,于是蹑步挪過去,才知這裡視野開闊,能見山下全貌,恰是那萬千工事忙碌的恢弘景象,‘百貨樓市’的施工現場。
樓市正在築基,即将在移山填海間寸寸拔起,其間微如蝼蟻的工人來往不絕,‘叮叮哐哐’的敲擊聲響徹山谷,其規模之宏大,直令歎為觀止。
不知何時,孫晟站在了田桑身側,他屏息凝眉,淡淡說了句:“好大的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