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自己當踏闆,甯願擔上所有的污名,他也不願将這個孩子的身世說出來,就怕會被有心的人利用。”南枝桠眼眶一紅,不禁自嘲,這個有心的人中,不乏也包括了她自己。
從前的皇兄,是明媚的,是高貴的,是所有人渴望卻高不可攀的,身不染一絲塵埃的,無人敢随意踐踏。
可現在,南枝桠望着院子裡無神蹲坐在石凳子上的人,念兒雖歡快地想逗生病的舅舅開心,可南施溪從進了這裡,便一直這個狀态,與兩歲稚童别無二樣,她也有心無力。
齊朝楚表面看上去無波無瀾,可手心裡的指甲印卻暴露了她内心并不是那麼平靜。
一場談話,從開頭的平淡,過程的曲折,以緻現在故事的落幕結局,人雖都活着,可總有那麼點差強人意。
刹那的功夫,屋内便傳來刀槍劍戟碰撞的铿锵聲,“沒有你,這一切都不會發生。”南枝桠從案幾底下抽出把短刀刺向齊朝楚,從進這裡的那天,南枝桠就知道,她一定會來找自己。
齊朝楚擡起未出鞘的劍進行格擋,做出防禦的姿勢,見她如此,南枝桠冷笑,“你不是一直想我們南氏皇室全死嗎,出手啊,現在是最好的機會。”
更要深入一步時,院子裡玩鬧的人早已聽見跑了過來 ,擡起胳膊推搡着手持短刀的女子,嘴裡嗚嗚叫着。
南枝桠頓住,下意識向後退了一步,眼瞧着她的皇兄沖過來護在齊朝楚面前,無腦卻又執拗,“他一心一意為你籌劃了那麼多,如今卻癡傻了,你可如意了?”
南枝桠無力地垂落下手,短刀衰落跌至地面,發出刺耳的聲音,聲音哽咽,“我的皇兄啊,你……真是……糊塗,缺心眼。”傻了還要護着她,她對你可好過一丁半點?
南枝桠聲音哽咽,跟進來的南念景瞧見阿娘哭跟着也紅了眼眶,抱着南枝桠的腿也開始哭,噼裡啪啦掉着淚珠子。
此時的南施溪卻什麼都不知道,眼露迷茫的眼神,眼見齊朝楚沒有危險了,由退回到她的身後,試探性地牽起她的手,似乎這世間他唯一能信任的隻有她。
齊朝楚感受到手心裡的涼度,轉過眸望向退回在自己身邊的人,自從他醒來,清醒的時候便是一直這種狀态,不認識人,眼神飄忽,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似乎也不在乎她是誰,也不知道自己為何要如此做。
她查過很多醫書,但沒有一本談論到,失血過多的人會損害腦部,唯一的解釋便是他之前收到了太大的刺激,他在潛意識裡強迫自己忘卻。
她握緊,眼神落到一直黏在南枝桠身上的南念景身上,見面以來,她除了開始的客套話,确認身份後還未曾跟自己這個血緣上的女兒說過一句家常話。
但好像,也沒必要了。
齊朝楚牽着南施溪的手往外走,南施溪就跟着她走,眼神依舊空洞,隻是下意識地跟着她走。
齊朝楚拉着他回到了他的府邸,一直到他一起最常待的那棵樹下,她帶着他坐了下來。
齊朝楚看着他迷茫呆愣的樣子,苦笑道:“我倒甯願你打我一頓,也比現在癡傻了好。”
南施溪睜着眼對着那棵長得高高的樹,恍若根本沒聽到她的聲音。
“你當時知道我回來了,一定心中很欣喜吧,但卻又不敢賭,賭我還會不會願意回來找你。”齊朝楚湊過去抱住他,“我當時也不知你到底會不會幫我,所以才騙了你。”她埋在他的肩窩,語氣裡有泣音。
南施溪有些難受,推了推她,可也就一會兒的功夫,索性就由着她扣着自己的腰了。
“你在等着我的五年裡,怨過我嗎?”
齊朝楚在他昏迷的時候,從冬古那裡知道了很多關于他的事,“你是不是覺得我的心怎麼會這麼狠啊,明明你隻騙過我一次,可我卻騙了你好幾次,一點都不公平。”
她摟緊南施溪的腰,濕意浸透他肩上的衣裳,“我從你這裡偷走了入關令,你卻隻當着什麼都不知道,就不怕我真的要做些什麼嗎?”
這一瞬間,齊朝楚真的就隻希望南施溪變成這樣,隻是想要報複她而已。
“我……們……走。”磕磕絆絆的聲音傳到耳邊,齊朝楚愣住,急忙擡頭看看他是不是已經恢複如常,可他還是直愣愣地對着樹看,隻是嘴裡總在不停地念叨。
“走……走……别回來。”
齊朝楚強忍着心中的痛意,他這是記憶又回到了他們相遇的村落在被屠殺殆盡的場景,她回去找他,卻被陰險狡詐的官兵守了個正着。
齊朝楚扯出個笑容,帶着他的手覆在自己的左眼上,她與他的關系,從原先的千瘡百孔被他一點點修補,她緊緊抓着他的手,默默道:“沒想到,我的結局,竟是這樣在你面前以難堪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