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朝楚執黑,一味進攻,以淩厲的攻勢迅速占據上風。裴知予執白,每一步都顯得從容不迫,以退為進。
溫着的茶水沁出淡淡清香,齊朝楚給她和自己各倒了杯。“你身死的消息已經傳回了京城,你那位二叔現在可忙着在收攏人心。”
裴知予舉起茶杯,用杯蓋撥開漂浮在表面的浮葉,“裴家越鬧騰,你心裡豈不是更痛快。”别以為她不知道,她現在是在幸災樂禍。
齊朝楚又落下一子,“弟妹這可就誤會我了,當日一言,我信你,所以撤回了所有在京城朝臣府中的探子。”
裴知予呡口茶水,跟她其後下子。“可你把手伸進了皇室。”
“若是我猜的不錯,你一直在以阿舍裡的身份在宮廷裡進出。”
醫術精湛的她,掩蓋起身份來也不是難事。早就聽聞,江湖上有專門的材料能助人暫時改變容貌。
“哦?你說我可以改成面目,那我的眼睛呢?别忘了,我如今隻剩下一隻眼。”齊朝楚拖長了語調,并沒有被她戳穿而惱怒,反而是對她接下來的話很感興趣。
裴知予擡眼,緊盯着齊朝楚被遮住的眼,嘴角泛起一絲玩味,“假作真時真亦假,無為有處有還無。你想讓别人看的,就是你隻剩下一隻眼的樣子。至于是給誰看的,我無從而知,但我知道,你,很在乎他,就連欺騙他的話,你都不願親口跟他說出口。”
“失去一隻眼,可以讓你獲得百分百的信任,也可掩人耳目、随意出入,何樂而不為?”
齊朝楚低頭捏着棋子,不知不覺間,棋盤上她竟也已落得下風。
“從這點上,你說得沒錯。”齊朝楚很快又恢複正常,覆上自己的那隻眼,“戴的久了,我都快忘了這隻眼是被我自己遮擋起來的。”
“你放心,我不做再做些什麼,危害不到你想護着的南甯江山。”
裴知予神情鄭重:“我不管你要對阿舍裡要做什麼,是報複還是怎樣,但你萬不可将人弄死。”死了,前世的戰争必然會再發生一次。
“若是她一定要死,也不能是現在。”
…………
這局棋下的時間很短,她們并沒有聊得很久,很快齊少虞就找回來了,拉着拽着要裴知予往裡走,裴知予耐着性子提起在外買着的東西,一隻手挽着他。
裴知予和齊朝楚兩人很有默契的,在齊少虞面前沒有顯現出片刻前刀鋒相對的氛圍。
“走慢一點,别這麼急。”裴知予走在齊少虞旁邊,提醒道。
齊少虞剛跨進門檻,拉着裴知予走向床榻,時不時朝後打探,生怕有人跟上來。
裴知予見他這鬼鬼祟祟的樣子,有些好笑,“這裡就我們三個人在,你再怎麼往外頭瞧,也沒有别人。”齊朝楚更不會跟上來。
“我知道,這叫小心駛得萬年船。”齊少虞一臉驕傲,掀開被褥,被她看裡頭的東西。
小心駛得萬年船是這麼用的?
裴知予無言,默默的将手中的油包放在桌上。
“這是我給孩子做的玩偶,你猜猜這是什麼?”齊少虞舉着一個紅色和黃色拼接起來的東西向她顯擺,這玩意兒矮墩墩的,最上方還有用黑線做的眼睛,紅線做的嘴巴。
隻是……形狀怪異,瞧不出來是何物種。裴知予憑借着這玩偶的顔色,以及對她夫郎的了解,信誓旦旦說道:“老虎,威武霸氣的老虎,對不對?”
老虎?
齊少虞手舉着裴知予說的“老虎”,左看看,西琢磨琢磨,一臉納悶,“我手藝這麼精近了?繡的小貓不像貓,像老虎?”
貓?
這哪裡像?
裴知予愣住,再望向他手中黃不是全黃,紅也稱不上全紅的玩意兒,千言萬語化作一聲歎息。
好,那就是貓了。
天大地大,孕夫最大。
“那是,我夫郎的手藝是這世上頂頂好的。”裴知予看着他捂着肚子甜滋滋地笑,嘴角也揚起。
齊少虞被她一誇,越發覺得自己繡品無人能比,有事沒事又尋了些布料,纏着要裴知予畫出圖案,他來繡。
有時候繡的入迷,能從早上繡到晚上,除了裴知予喊他可以吃飯了,其他時間是能待屋裡就待在屋裡。
到了晚上休息的時間,齊少虞沐浴完,穿着裡衣,倚靠在床頭還不忘白天落下來的繡品。裴知予看見他這模樣,蹙眉緊鎖,掀開他身邊的被子,坐上去,“小虞兒,你這廢寝忘食的模樣,不要休息的嗎?”
齊少虞專注在自己手上的動作,坦言道:“沒事,我不累。”
裴知予視線落在衣櫥邊一籮筐的“玩偶”,這娃兒一天玩一個都能玩一個月了吧。
不能讓他繼續這樣,對眼睛也不好。裴知予搶過齊少虞手中的東西,“好了好了,我們休息會兒。”
齊少虞手愣住,還保持着原來的姿勢,圓滾滾的肚子掩在被褥下,水汪汪的眼睛擡頭望向裴知予,可憐又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