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至正午,孟允抒從椅子上起身,活動了一下酸痛的脖頸,而後穿過中庭,來到前面的店鋪中。
她見秋盈還在忙碌,就簡短地和她打了聲招呼:“秋盈,我要外出采訪,不到兩個時辰就能回來。社中事務就先交給你了。”
“等等。”秋盈叫住孟允抒,喊來其他夥計應付顧客,騰出空趕到她身邊問,“你要去何處采聞?”
“攬月閣。”孟允抒回答,“最近那裡推出了幾道新的特色菜,有不少人對其感興趣。”
秋盈點頭,又免不了叮咛她幾句安全問題。
孟允抒打趣道:“都這麼久了,你還在擔心我。社中那麼多事,還不夠你操心的?”
秋盈不好意思地笑笑,轉而問她:“這種選題怎麼會落到你頭上?”
在過往的新聞選題當中,孟允抒往往會選擇難度較高的任務,或是被其餘人挑剩下的主題。本來美食測評是份好差事,按理來說應當甚是搶手,不會由她進行采聞。
“我們現在的資金不足,探官的采聞費用申報上去後,最起碼要過上一月才能收回花銷。”孟允抒說,“攬月閣的菜品價格高昂,沒人想預先墊付。”
秋盈輕輕歎息:“等我們再積累些名氣,這些問題就能迎刃而解了。”
名與利總是相伴相生的,當一種報紙的名号足夠響亮,自然會有人主動請他們打廣告做營銷,達成合作共赢的夥伴關系。
孟允抒不想走捷徑,就隻能紮紮實實地從無名小卒做起,自己想辦法推廣他們的報紙。
“說不定近日我們就能碰上樁爆款新聞,接着就名聲大噪。”
她和秋盈調侃一番,向她告辭後前往攬月閣。
孟允抒剛跨進攬月閣的門檻,便聞到撲鼻而來的香氣。
現在正是飯點,作為京中規模最大、最有名氣的食肆,攬月閣已經坐滿了人。他們桌上的菜品種類繁多,從繡吹羊到蟹釀橙,從煎黃雀到杏酥飲,各種菜系一應俱全。佳肴混着美酒,談笑和着酒令,店小二忙着上菜送客,好不熱鬧。
一個夥計瞅見在門口張望的孟允抒,樂颠颠地跑過來問:“姑娘一個人?”
孟允抒點頭:“聽說攬月閣近日出了不少招牌菜品,我特意來嘗嘗鮮。”
她又提出自己的要求:“有勞你為我尋處一樓的座位。”
攬月閣的二三樓都是雅間,她可不想付額外費用。
“好嘞,您這邊請。”
店小二引着孟允抒在一處空桌上坐下。這張桌子離樓梯很近,她能聽得見往來食客的腳步聲在她頭頂咚咚作響,甚是吵鬧。
那夥計也意識到這一點,在孟允抒還沒開口前就賠着笑說:“姑娘,真是對不住,這會店裡人多,沒幾個空位,您先将就着吃。待會我請老闆給您抹個零,您看如何?”
孟允抒心想,難怪攬月閣能成為京中一流的食肆。就沖這眼力見兒和服務态度,它要是不受歡迎簡直天理難容。
然而,随着她接過夥計拿來的菜單,将上面的條目一一看下去,她的笑容逐漸消失。
在價目表上,和前面的那列整數相比,後綴的那點零頭簡直不足挂齒。
“買家不如賣家精”真是一句颠撲不破的真理。
她正準備忍痛點單時,頭頂的樓梯上忽然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我隻是秉公辦事,并未幫上你什麼忙。無功不受祿,潘掌櫃不必如此客氣。”
孟允抒循聲望去,隻見許昭已經下到最後一級樓梯,和攬月閣的掌櫃邊走邊說話。他身後還跟着兩人,看樣子是他的下屬。
似是察覺到孟允抒的目光,許昭也看了過來,在發現她後微微一怔。
潘掌櫃見狀連忙上前:“大人認識這位姑娘?”
“嗯。”許昭點點頭,對身後的兩人交代道,“你們先回去,我在此處用膳之後再走。”
其中一個下屬看上去非常年輕,直截了當地抒發自己的疑惑:“您剛才不是說不吃飯嗎?掌櫃勸了您半天都不答應,怎麼這會又要吃飯了?”
他旁邊那個下屬則咳嗽一聲,用眼神指了指孟允抒:“大人有事要忙,咱們先回官府。”
那個年輕下屬沒明白他的意思:“反正我們也該吃飯了,為什麼不一起吃?哎你用胳膊撞我幹什麼?”
兩人互相拉扯一陣,終于走出了店門,許昭和掌櫃則走到孟允抒桌邊。
潘掌櫃熱情地迎上來行了一禮:“既然姑娘是許大人的熟人,那也是我們攬月閣的貴客,請随我去二樓的雅間就座。”
說着,他又訓斥身後的夥計:“你怎麼連貴客的身份都認不出,當真是有眼無珠。”
孟允抒很清楚,這明擺着就是演戲給她看,卻也隻能遵循禮節勸解道:“算了算了,潘掌櫃消消氣。我與許大人隻是點頭之交,稱不上什麼貴客。我覺得此處很好,就不勞煩掌櫃給我換地方了,您快去忙吧。”
潘掌櫃再次客套一番後讓夥計留下,再三囑咐他不得怠慢許昭和孟允抒二人。
孟允抒點完了單,這才有時間與許昭獨處。
夥計前腳剛走,許昭就丢出了一個問題,聲音滿是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