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說以路記者的履曆和馬賽裡的幾場暴力報導回國後應該固定在國際頻道欄目才對。”

他站直，靠近路嘉一，味道刺鼻。路嘉一面無表情，屏了屏呼吸，想着剛才那位真的耐性好教養好，出聲道：“所以，你為了報複我之前拒絕你給的房卡和你企圖猥亵的意圖，故意從中作梗？”

聞言，陳建笑：“别說得這麼難聽，台裡新聞中心記者部缺人，工作調動很正常。你們小姑娘還年輕，機會多的是，多跑跑基層民生的新聞不是壞事。再說了，這回新欄目要推新人主持，我這不是第一個就想到了路記者嗎，就看年輕人懂不懂得抓住機會。”

相對外簽來說，培養自己台裡人更符合台裡意願，況且台裡人大多同時有記者證和主持人證。

他說完，打量着路嘉一的模樣，須臾，試探性地朝路嘉一伸手。

倏地，啪嗒一聲打火機的聲音傳來，分明記得抽煙室沒人的陳建臉色一變，目光在路嘉一沒有任何裝飾的衣領上巡視一圈，随即收手，意味不明道：“能不能争取這個機會，就看路記者的選擇了。”

油膩的神态被他努力掩藏在下垂的臉部肌肉上，路嘉一蹙眉，面無表情地正要開口。

啪嗒、啪嗒、啪嗒。

打火機的聲音再次傳來，路嘉一和陳建下意識循聲望去，卻隻看到抽煙區空蕩蕩的走廊。

她沒再多想，反倒是陳建抽出一支煙咬住，匆匆進了男士洗手間。

一瞬間，路嘉一覺得空氣都清新不少，她輕扯唇角，抽出紙巾再次擦了擦本就沒被陳建碰到的衣領，丢進一旁的垃圾桶，擡腳往抽煙區外的轉角走去。

可倏地，率先瞥見戴着黑色棒球帽和口罩的人，額發和眉眼被遮得徹底，黑色連帽衛衣和長褲顯得本就高瘦俊朗的身影愈發優越，骨節分明的修長指尖擺弄着銀灰色打火機。

指尖狀似無意地拂過閃爍的火苗。

分明眉眼紋絲未露，可路嘉一就是瞬間認出。

她不知道程衍在那裡站了多久，莫名地，剛才面對陳建的冷淡和坦然被一絲無措取代。先前還在支付寶消息中和演播廳大廈前驟然冷淡，此時周身的氣質也隐隐帶了些散漫的壓迫感。

路嘉一張了張嘴，還沒出聲，啪嗒一聲，打火機瞬間徹底合上。随即，倚身牆邊的人長腿稍稍站直，将打火機塞進長褲口袋的同時，整個人擦過路嘉一的肩膀往她身後的休息區走去。

衛衣布料很輕地拂過路嘉一手臂，快得像是錯覺。

她松怔幾秒，莫名地下意識抗拒被程衍撞見這樣的事情，很快，被社區阿姨發來的圖片引開了注意力，是外婆參加活動的照片。瞥見熟悉的眉眼，路嘉一下意識收斂起表情，靠在走廊裡莞爾，認真跟社區阿姨道謝并祝她新年快樂。

-

陳建匆匆用完洗手間後，覺得酒意上頭。

他接水抹了把臉，朝洗手池啐了口：“媽的，一個兩個的什麼東西，既想當婊子還想——”

“啪。”

一聲輕響從洗手間門口傳來，輕飄飄的。

媽的，沒完沒了了。

被窗口的風一吹，陳建覺得更頭疼了，又先後遇見兩個不給面子的人，徹底沒了耐心，罵罵咧咧地轉頭，就看到身高腿長高高大大戴着黑色帽子和口罩的人站在洗手間門口。一手拿着打火機，一手手指玩似的一下又一下地掃過火苗。

整個人倚在門框上，被帽檐遮住的眉眼似乎在看他，又似乎在看手裡的火苗。陳建頓了頓，有種被盯上的背脊發涼，罵到嘴邊的話止住，打量着兩人的身高差異忍了忍，低聲含糊不清地咒罵一句擡腳往洗手間外走，不想招惹。

誰知道剛走到洗手間門口，戴着口罩的人随意地站直了些，陳建無意識地撞上了他肩膀。

同時，“嗒”地一聲，打火機合上，很低地一聲嗤笑擦過他肩膀——

“喂。”

“你他媽是不是有病！”

陳建一瞬間上頭，被拱得一肚子火頓時酒勁兒上頭不管不顧地擡起抄起旁邊的東西砸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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嘭——

重物撞在門上的聲音傳來，在社區阿姨宜城口音的背景裡格外明顯。

路嘉一下意識往洗手間的方向看了眼，沒再聽到任何聲音時，也沒在意地低眸回複阿姨的消息。還沒回複完，刻意壓制的悶砸聲再次傳來，幾乎同時，腦海中莫名的念頭閃過，她瞬間收起手機朝着動靜跑過去，邊跑邊打開手機錄像。

原本打開的男洗手間門此時緊緊閉着，砰的一聲，重物砸在門上的聲音再次傳出，門闆震顫。

路嘉一心中一驚，記憶深處某些熟悉的片刻湧出，她抿起唇角。

手剛擡起，門向内被拉開。

入目是帽檐下英隽深邃的眉眼，黑色口罩被松松勾在手上。

胡亂用紙巾纏上的手背滲出血色，露出的指骨處還有擦傷。

對方似乎也沒料到她的去而複返，不緊不慢地戴上口罩。須臾，瞥見她高舉着對着拍攝的手機，眼睑稍擡，極輕地挑動眉尾，目光落在她身上。

路嘉一說不出是什麼感受，不敢多想，也不敢細想。

還在滲血的傷口被他沒在意地垂下，她沉默幾秒，又看了眼他身後捂着腹部蜷縮在角落說不出話的人以及散落的打掃裝備上，她嗓音幹啞，幹巴巴道：“他......”

“哦，不小心撞門上了。”

說着，他反手将門關上，徹底隔絕了洗手間内的景象，擡手壓了下帽檐，摸出手機在屏幕上點了點，單手打字。

某一刻，和記憶深處中介于少年與青年間的姿态如出一轍，可轉瞬即逝，又成了先前在廣電演播廳大廈前被人簇擁着離開的青年，帶有隐隐冷淡的壓迫感。

沒等路嘉一反應過來，程衍收起目光，視線落在男洗手間門前的她身上定住兩秒，帽檐下眉眼被遮住，嗓音低沉：“要進去？”

路嘉一：“？”

她唇角一時沒忍住，下意識繃着表情道：“不進，怕長針眼。”

說完，才想起來這是什麼場合，自己又為什麼在這裡，擡眼對上程衍意味深長的神情。她啟唇，又合上。

“......”

好氣，你這個時候幽默什麼。路嘉一恢複面無表情。

剛瞥見經紀人鐘鼎回複的程衍松怔兩秒，擡眼視線再次落在路嘉一臉上，一時間噎住，緩慢轉眸看向一旁的窗戶。

須臾，到底沒忍住，很輕地嗤笑聲：“挺好。”

說完，他手機再次震動，程衍低眸瞥了眼，将手插進口袋裡，沒在意地擡腳要走，全然沒在意手上傷口的模樣。

路嘉一抿了抿唇，忍了忍，沒忍住，忽地出聲：“程衍。”

身高腿長邁着大步的人稍頓，慢條斯理地轉身看她，似乎在等她的下一句。

路嘉一徹底沒忍住，目光落在他胡亂塞進口袋裡的手腕上，頭腦一熱脫出而出。

“程頌三歲的時候應該也知道傷口要及時清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