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花的手指還停留在冰涼的銅制門把上,春天的風裹挾着庭院裡竹筒敲石的清響撲面而來,帶着些許涼意,但此刻正好驅散了她臉頰上的熱意。
廊燈在越前龍馬墨綠色的發絲上投下細碎的陰影,她看見他琥珀色的瞳孔倏然收縮,喉結不明顯地滑動了一下。
“彩花?”他的聲音比前兩天電話裡更低沉些,帶着些許不可置信。
粉色襯衫領口松了兩顆紐扣,淡黃色領帶歪斜地挂在頸間,白色西裝外套随意搭在臂彎——正是她那天電話裡随口建議的那套搭配。
玄關傳來木地闆輕微的吱呀聲,彩花慌忙側身擋住屋内視線。
越前的手臂突然一沉,倚在他肩頭的手冢國光發出含糊的呓語,冷峻的面容泛着不自然的潮紅,金絲眼鏡歪斜地架在鼻梁上。
“部長喝多了。”越前調整了下扶人的姿勢,網球選手結實的小臂肌肉在月光下繃出流暢的線條,“說要看婚宴的櫻花樹,結果把清酒當茶水......”
“國光?”手冢國一渾厚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彩花感覺後頸寒毛直立,眼看着外公出現在玄關。
越前立即挺直脊背,扶着醉醺醺的手冢九十度鞠躬:“深夜打擾了,我是青學網球部後輩,越前龍馬。”
彩花還來不及感歎頭一回見到越前這麼謙卑的樣子,這時,小橘突然從門内竄出,親昵地蹭着越前的西褲。
彩花倒抽一口冷氣,看見母親審視的目光落在越前松開的領口,又在兩人之間來回逡巡。
手冢真砂抱臂,目光掃過越前被小橘抓出毛球的褲腳,話裡帶着幾分研究的意味,“看來你的貓很中意這位“網球部後輩”先生。”
越前突然擡頭,目光灼灼地望向彩花:“其實我......”
“哎呀小橘!”外婆的驚呼打斷了他的話。
隻見小橘正奮力扒着越前的西裝口袋,一盒包裝精緻的喜糖滾落在地。
薄荷綠的絲帶間夾着張卡片,上面是橘杏娟秀的字迹:[越前君要加油哦,期待下次請我們喝你的喜酒]
夜風突然變得粘稠,竹筒敲石的水流聲震耳欲聾。彩花不知為何有些心虛,臉頰快要燒起來,餘光瞥見越前泛紅的耳尖。
他彎腰撿卡片的動作有些僵硬,露出後頸一小片被領帶磨紅的皮膚。
彩花的指尖微微蜷起,藏在寬大的袖口裡,心跳莫名快了半拍。
越前龍馬直起身,骨節分明的手指夾着那張卡片,耳尖的紅色還沒褪去,像是被人當衆戳破了什麼秘密。
手冢國一的目光緩緩落在那盒喜糖上,目光深沉難辨,片刻後才擡眼看向越前:“你剛才想說什麼?”
越前捏着卡片的手頓了頓,餘光掃過彩花緊抿的唇,喉結滾了滾,最終卻隻是微微一笑,眼底帶着些不易察覺的無奈:“沒什麼,隻是部長有些醉了,我送他回來。”
手冢國一沉默了一瞬,才點了點頭:“辛苦了,先把國光扶進去吧。”
越前應了一聲,重新扶穩手冢,緩步走進玄關。
彩花低頭避開衆人的視線,悄悄松了一口氣,卻感覺有什麼東西被堵在心口,怎麼也散不開。
“彩花。”手冢真砂的聲音輕輕響起,帶着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她猛地擡頭,就見手冢真砂的目光從越前的背影移到她臉上,唇角帶着一絲意味不明的笑:“你認識這位越前先生嗎?”
彩花的指尖收緊,正想說些什麼,忽然感覺腳下一沉。
她低頭一看,小橘正踩在她的腳背上,圓溜溜的貓眼盯着她,尾巴在她腿邊輕輕掃動,仿佛在催促她給出答案。
彩花的心跳猛然漏了一拍,耳邊是夜風拂過竹林的低鳴聲,還有越前龍馬走進屋内時刻意放輕的腳步聲。
彩花張了張嘴,喉嚨卻像被什麼堵住了一樣,一時半會兒竟發不出聲音。
小橘輕輕“喵”了一聲,尾巴一甩,悠閑地蹲坐在她腳邊,仿佛對這場無聲的拉扯十分感興趣。
“彩花?”手冢真砂催促道。
彩花深吸一口氣,極力讓自己看起來坦然,語調平穩道:“隻是聽說過,他最近在美國網壇很出名。”
她以為這個回答已經滴水不漏,哪怕母親再敏銳,也不會從中挑出毛病。
然而,手冢真砂隻是微微一笑,似乎并不急着深究。反倒是一直沒開口的手冢國一,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低沉地“嗯”了一聲。
彩花的後背瞬間繃緊,像是被一雙無形的手摸透了心思。
她不敢再多待,忙低頭道:“我去幫外婆煮醒酒湯。”
說完,她腳步匆匆地繞過母親,快步走向廚房,仿佛這樣就能避開那些目光。
從剛才起一直沒開口的日向真司,此刻目光沉沉地落在越前身上,少了往日的随和,多了一種讓人難以忽視的威壓。
他坐在手冢國一下側,雙手随意交疊,目光嚴肅:“越前君,今晚謝謝你送國光回來。”
越前站得筆直,禮貌地微微颔首:“不麻煩,正好順路。”
日向真司微微颔首,動作依舊儒雅克制,但他的目光并未移開,而是像在仔細打量着眼前的少年。
他輕輕摩挲着茶杯的邊緣,語氣不輕不重地道:“聽說你是青學網球部的,國光的後輩?”
越前對上他的目光,毫不遲疑地回答:“是。”
“嗯……”日向真司輕輕放下茶杯,聲音淡淡的,卻透着一絲莫名的壓迫感,“剛剛在玄關,我好像聽到你有話要說?”
同樣的問題,第二次被抛出,空氣陡然變得安靜。
越前微微一頓,指尖下意識收緊了掌心的卡片,目光沉靜如水。
短暫的沉默後,他垂下眼睫,語氣淡然:“沒什麼重要的事。”
手冢國一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像是在等待他補充些什麼。
但越前隻是站得筆直,神色平靜地補充道:“部長喝醉了,我送他回來。”
這話無懈可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