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曠的大街上,随着銅鑼一響,縣令暴斃的消息傳遍了街道,原本緊閉的大門也終于開了,從裡面探出一個又一個的頭來,謹慎裡帶着好奇,一個個張望着,最終城内歡呼雀躍起來
慕玄隻在遠處看着,也跟着心情舒暢起,一掃昨日的陰霾:“你真是一顆菩薩心腸”
“菩薩?”帝江喃喃自語:“你倒是第一個說我是菩薩心腸的人~
“世人不懂那是他們離你太遠,不知各中緣由,我離你近,不敢說知你心,但我有自己的判斷~我覺得你就是有一顆菩薩心腸的人,所以菩薩會保佑你的”
“保佑我什麼?”
他怎麼永遠問在出其不意的點上:“保佑你身體健康,長命百歲,心想事成,事事順意~”
周圍有人開始三三兩兩議論起來,縣令如何暴斃,中間夾雜着謾罵,以前對于老天開眼的欣慰
“你們聽說了嗎?這狗官怎麼暴斃的?聽說橫屍床上?”
“老天開眼吧!”
“作惡太多,指不定被手下人……”這個人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我聽說昨夜縣爺府上出現了一隻大蝴蝶”
慕玄聽了都想笑,随口插了一句:“因為神佛怒了,派了蝴蝶仙子來收了這個妖孽~”
“真的出現了大蝴蝶?”
慕玄點點頭:“算是有吧!”
帝江摸了摸鼻尖,眼裡閃着光
“走走走,去廟裡拜拜,許是神佛真的顯靈了,保佑着它的子民”
一時間一大群人又紛紛湧向了城外
城外,有一座仙女廟,台階堆滿了落葉,一看就是斷了太久的香火,顯得陳舊破敗,門頭仙女廟三個字依稀能夠辨認
廟裡早已經沒了吃齋念佛的僧人
來的人卻從裡跪到了外,磕頭作揖
慕玄仍記得在北赤赤真寺之時,帝江便是不信神佛,如今對他提議跟來看看疑惑了一路
“你今日怎麼要湊這熱鬧了,來了便拜拜,讓它保佑你!”
“你方才不是說菩薩會保佑我?既是如此,你替我多磕兩個頭也是一樣的”
正說鬧之計,便見一白發蒼蒼的老婦人拄着一根丈高的鸠杖,眉目之間仍然能看得出原本該是個出生在富貴人家的老太太,如今雖然衣着普通,但通身的氣派仍在
有人喊了一聲是張家老太太,便有人站立起來趕緊去扶
原是張員外的親娘,如今已年過古稀……
“老身聽聞惡人暴斃,實感大快人心,不枉我每日許願,特來仙女廟拜謝還願。我兒當時悲憤詛咒,已然成真也該含笑九泉了。”
當日張家遭遇洗劫,财富掠奪一空,親族下人也被屠戮,張員外曾悲憤詛咒:“狗賊,你無故濫殺無辜,滿手血腥,被你坑害的萬千冤魂和頭頂三尺神明具在,皆看着你累累罪行,我詛咒你終有一天也像今天一樣恐懼,無助,不得好死”
張老夫人外出求醫,躲過了一節,聽聞後亦是悲憤,隻念着兒子死前的詛咒,一遍又一遍的複述給神明
悠悠蒼天記住了~
“聖人求心不求佛,愚人求佛不求心~求佛,佛又究竟能保佑什麼?”
慕玄并不轉頭看向身後之人,卻隻看了一眼帝江,忽然有些悲哀:“若是有能力,誰又願意做那愚人,把希冀放在諸天神佛身上,好歹心裡還存着一份執念支撐”
盟純薏就站在身側:“問題既已解決了,想來問尊上一句,何時啟程?”
“你我本不同路,公主自便~”
盟純薏欲要發作,轉念又将情緒壓了下去
嘴角卻也挂不住笑,拉了臉轉身就走
此時,慕玄卻已經穿過人群,站在了老婦人身側:“老夫人,惡人既已得到報應,且當保重身體~”
那老婦人看了一眼慕玄:“老身已虛向蒼天借了時日,早就夠了”
“天底下如您這般遭遇的人太多了。佛法不二,不分是非悲喜,但人能感同身受~”
她柱拐凝視着面前的小姑娘,良久呢喃了一句:“剛才那姑娘雖是輕蔑了些,但或許也有幾分道理,老身倒覺佛不在廟堂高座,她在世間忙碌”
慕玄卻搖頭:“佛在亂世也難渡人,唯有心中道義能自渡,亦能渡人,人心即佛性!”
“老身虛長年歲,沒想到一個小姑娘倒看的比我通透。看姑娘身着樣貌,不是本地人吧!”
慕玄點點頭:“碰巧路過”
“如此,老身便謝過姑娘了~”
縣令橫行數年,衆人敢怒不敢言,如今不過碰巧路過的幾個人,縣令就忽然暴斃了,已她的學識和眼界已然猜出了個七七八八,但是他們不願廣而告之,她便作揖表示感謝
“老人家不可~”
“快看,蝴蝶玉佩~”
一時間,衆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空地那顆歪脖子樹上,那一塊蝴蝶玉佩在風中搖曳,樹下帝江也凝神望着,似乎也是被吸引過去的
慕玄也随之望去,那不是帝江的玉佩嗎?
“真的是蝴蝶仙子顯靈了~”于是,大家都紛紛跪在了樹前,朝着那顆樹上的玉佩拜了又拜
慕玄右眼皮有些跳動
帝江是真的想制造出蝴蝶仙子顯靈的假象嗎?
原本以為帝江會放糧赈災後離開荊州,但是帝江既沒有開義倉赈災,也沒有離開荊州
第二日,那棵樹上的蝴蝶玉佩便不見了
又過了兩三日,慕玄見到了慕衛和念夙執,喜悅已經蓋過了驚訝
她撲進慕衛懷裡的那一刻,她自己才恍覺她還是個十幾歲的孩子,在親情的滋養裡,縱情生長
慕衛揉了揉她的頭發:“最近好嗎?”
她點點頭:“好,就是想哥哥了~”
“也就我在的時候說想我。平日裡還不知怎麼的樂不思蜀呢~”
“才沒有,就是想就是想~”不多時,她擡起臉來,捏了捏慕衛:“哥哥的肩又寬厚了些~”
“這樣才能更好的護住你啊!”
慕玄眼睛一瞥,立刻嘴巴一嘟,張開了雙手:“念姐姐,我也好想你的~”
“知道了知道了,我們也都想你~”
這邊沉浸在溫情裡的時候,恰巧碰到盟純薏下來,原本那還微微勾着的唇角下一刻卻忽然不翹了,随即轉身又要上樓
笛箫讓開了路,往這邊看了一眼,恰巧慕衛也看了過來
笛箫垂了眉目,不知道應不應該裝作沒看見
“哥哥?”
“那人是誰?”
“南盟的,叫笛箫,怎麼了?”
“沒有,覺得他好像在看什麼,特别奇怪”
念夙執皺起了眉,一臉凝重
“嗯,對了,三個月前我在南盟邊境遇到了我~絕塵,他在那邊抗疫,聽說挺嚴重的。”
三個月前,南盟邊城發生爆亂,不斷威脅着北赤小鎮的安危,慕衛率領1000輕騎前往,卻在到達邊城之後發現南盟邊城已經遭遇血洗,俨然成了一座屍城
“誰?竟然如此殘忍?”慕玄原本和氣的神情,瞬間消失了個幹淨
帝江卻是氣定神閑道:“沒想到盟戰還是如此~”
慕玄頓覺一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