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開始飄雪前,薛啟辰讓小厮們将書冊行李等從馬車搬下來,并幫着收拾妥當後,也告辭了。
孟知彰和莊聿白用備好的熱水,洗去一路塵土和疲累,換了居家寬松衣衫圍坐在風爐旁,開始試吃薛家備好的涮鍋。
凡事做成了生意,就要講究一個标準化和易于規模化。比如這幾十小碟的涮菜,肉類就有牛肉、羊肉、兔肉、豬肉和鹿肉等常見、易得的,而且根據肉類的不同部位和本身特性,大小厚薄、醬汁多寡也做了區分。時蔬除了常見的菘菜、豆芽、豆腐等常見食材外,也有溫室栽培的韭黃、生菜、蘭芽等,或切片或切塊,厚薄有序,長短井然,大有講究。
莊聿白越發明白了一件事情。薛家當年能在駱家腥風血雨的圍剿下存活下來,靠得絕不是運氣,更不會是對手的仁慈。做事細緻認真、待人周到誠懇,加上堅韌不屈的韌勁,或許才是薛家成事的關鍵。
上元節後,書院才正式開學。這幾日孟知彰同莊聿白開始收拾帶來的書籍、東西等,重新将這個暫時的小家布置起來。
家中用力氣的地方,全權交由孟知彰來上。莊聿白身子弱,正一旁坐着喝茶指揮,薛家小厮送來請帖。
景樓雅間,薛氏兄弟已經等在裡面,酒盞茶水等也皆準備妥帖。
“你這幾日在忙什麼?”薛啟原示意薛啟辰坐自己身旁。
長幼有序,且是家主,外人面前該有的規矩薛啟辰還是要守的,兄長不授意,他隻能規矩站着。薛啟辰見房内無人,落座後又扭動兩下,笑說:“兄長是想問長嫂在忙什麼吧。”
薛啟原沒說話,也沒看薛啟辰,用手從碟子裡拿了塊糕,舉在半空。
薛啟辰會意,伸手接過來,心想一塊糕就想賄賂我,你自己不去問長嫂,整日拿我當筏子:“我跟長嫂學生意。長嫂在忙什麼,我就忙什麼。”
此時景樓掌櫃的親自來回話,說菜肴也已齊備,客人一到,立刻或煎或炒或煮或烤,保證每道菜都以最佳狀态呈上來。
另一位掌櫃忙也抽空跟進來回話,說三七、蒲黃等刀傷藥各收上來一千斤,他親自驗過都是上好的,等這批麻沸散齊了,立馬往西邊發貨。
薛啟原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讓那人去了,并再次囑托不可一味壓價,醫傷救命之物,質量為上。
幾人離開,薛啟原轉過頭,眉梢微挑,知道薛啟辰剛才耍滑頭,又拿了塊糕直接遞到他手裡。
“昨兒我聽誰說了一句,年後從西境過來的那批貨誤在北邊了?”
薛啟原是懂如何拿捏他這個弟弟的。一句話成功打開了薛啟辰的小喇叭:“說是雪大給誤了。我看純扯淡!怎麼這雪是偏偏下給我們一家不成?那駱家的貨不正一車一車往城中運呢!因為沒了這批時新尖貨,現在鋪子中的生意被搶去不少,賬目也越發不好看。那管事的老掌櫃每日來見長嫂,都帶着一個厚毛巾,大冬天的不住擦汗!”
薛啟辰越說越激動,早從椅子上站起來,指着駱家的方向憤憤不平,忽又意識到什麼,笑眯眯坐回薛啟原身旁:“兄長又套我話!”
薛啟原用巾帕擦了擦手,語氣淡淡:“知道了。回去跟你長嫂說,貨到之後這個車隊不必再用了。至于鋪中尖貨……不急。”
“這尖貨是什麼?兄長是不是有門路了?”薛啟辰笑嘻嘻湊上來,他知道事情若沒有十足十的把我,他兄長是不會見薛啟原并不打算此刻告訴他,又嘟起嘴,“兄長怎麼不去跟長嫂說。就知道使喚我!”
薛啟原神情平淡,又拿了塊糕,自然地塞進薛啟辰嘟嘟囔囔的嘴巴中:“賞你的。不謝。”
窗外夥計來報,孟公子和琥珀公子到了。兄弟二人忙起身迎出去。
幾人寒暄一番,莊聿白見隻有薛啟原和薛啟辰,便問少夫人怎麼沒來,那日辛苦她打點房舍,尚未來得及當面感謝。
府城叱咤風雲的薛家大公子,生意場上雷厲風行,殺伐果決,手腕強硬得有時讓對手直呼兇狠。這一點,莊聿白也是有所耳聞。不過每每提及家中少夫人,薛啟原眉宇間似乎總藏着一股說不出的情緒。整個人也變得有些不淡定,甚至是局促。
孟知彰打圓場:“想來少夫人忙,今後大家見面的機會還多,不急于今日。”
四人分賓主落了座,外面開始呈菜進來。
一道道,一碟碟,讓莊聿白大開了眼界,大長了見識。食材之新鮮,烹調之精緻,讓他一度忘記自己是個見多識廣、嘗遍衆多美食佳肴的現代人。嗐,這才是穿越該有的生活,之前過的都是什麼苦日子。
此次設宴,接風洗塵是一方面。再有,就是生意交接。
薛啟原做事爽利,讓茶炭掌櫃一并進來,将這幾月的炭窯進展細細說來。
那掌櫃帶來厚厚一本賬冊。目前共5口炭窯,3口已經滿量生産,2口試運營,最遲下月中旬正式投産。截至昨日,炭窯總計營收215兩,除去初期炭窯建設、工具采買、窯工薪水等,結餘105兩,此前75兩已着人送與公子,這是剩下的30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