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三步走的非常保守,隻有稍稍幾個重點班的人上前了。
嚴淅沒有動,懶懶散散地站在後排。
“爸媽能給你提供富足生活的,上前兩步。”
“家裡有關系,能讓你以後工作無憂的,上前一步。”
……
一套問下來,還有一大半人留在原地。
季識看着身邊紋絲未動的兄弟,其實早該走遠了。
嚴淅吐槽:“邪教。”
講師往下走,話筒給到季識:“我想請問這位同學,你是否看清自己輸給同學多遠了?有沒有想過你的起跑線為什麼落後同學這麼多?有沒有想到高考是你逆風翻盤的唯一機會?”
季識被這麼多人注視着提問,腦子瞬間一片空白。他下意識地把目光投向嚴淅。
他的這些同學能走到哪裡,他并不在意。但是這讓他清楚察覺到,他與嚴淅之間的距離。
“我……”季識的聲音被話筒放大數倍。不過講師沒指望他真答上來,隻是為後面的推銷起個頭。
就在這時,嚴淅突然伸手拿過話筒。
“老師,這隻是你定義的起跑線。既然你定義的無法代表權威,那我也來定義一下。”嚴淅還沒說完一句,就被判為突發情況,毫無預兆地被後台關了音響。一衆人不明所以,隻知道中斷了一小會。無數個小腦袋往這邊探來,但什麼也聽不到。
講師覺得有點意思,等着他繼續。
“在所有人背誦至理名言時能有自己思想,善于結交朋友,愛好廣泛的人上前一百步。”嚴淅對着已然無聲的話筒,不緊不慢地說。
“在所有人被訓成分數機器的,依然有自己清楚目标的人,向前走一百步。”
“在别人都在為生活慢死時,為理想快活的人向前走一百步。”
“在别人——”講師看了眼手表,一把奪走話筒,還在話筒外補了句,“旁門左道。我看你這些能當飯吃嗎。”
季識忽然心跳不止,他迅速低下頭,一不小心把紅透的耳根子暴露出來。
嚴淅在誇他,在幫他說話。
他低聲問:“最後的是什麼?”
音響被助理打開,金牌講師往前走了幾步,話筒的聲音再次傳向整個操場。
金牌講師巨大的聲音就在耳邊,但他清楚地聽見嚴淅說:“最後不是别人,是我。在我最不知所措的時候,讓我喜歡上音樂的,向前走到終點。”
這是第一次,有人理解季識,如此清晰且堅定地肯定他的追求,肯定他。
季識悄悄掐了掐自己的手,試圖讓這顆不受控制、胡亂跳動的心平靜下來。
講師的聲音再次傳來。他實地考察,話筒随機遞給令一個同學:“來,你告訴我你物理多少分?”
“90。”
“你呢?”
“9。”
講師燃起來了:“為什麼有人能打90,有人隻能打9分?”
賣完這個關子,講師就讓他們再次回到各自的座位,說出全場最震撼人心的話(實際隻震撼了他一個人):“因為你沒有掌握方法!沒有購買由我們100名特級教師所編寫的《30天玩轉高考物理》!”
每個字铿锵有力,再搭配上令人熱血沸騰的勵志台詞,家長很不得沖上去買個十本八本。
這把許琇都說動容了,激動地說:“要不我們也買一本?”
“現在還有五百多天買個三十天的書有什麼用?”
“我隻希望這場演講别把你競争對手叫醒了。”許琇覺得她兒子跟當年的自己如出一轍,在學習上徹底沒救了。
演講進行到一半,一個衣着光鮮的精英男匆匆趕來。他身着勞倫,腳踩古馳,飄着Dior味,引的一衆家長紛紛側目。他超大聲說了一句:“劉老師,十分抱歉,飛機晚點了,我一下飛機就立刻趕過來了。”
不遠處的嚴淅看着這花枝招展的老孔雀,眼裡滿是震驚。
他身邊也是幾個家長沒參加的同學,低聲驚訝:“這人誰啊?看着好有錢的樣子。”
“不知道,你知道嗎?”身邊一個同學看向他。
嚴淅閉了閉眼:“誰?不認識。”
這時劉仁德走過來叫他:“你爸來了,你和你爸搬椅子坐在前面去。”
嚴淅突發惡疾:“老師,我頭疼,我先去醫務室了。”話音剛落,他拔腿就擠出人群,跑了出去。
等嚴淅他爸爸跟老師們打完招呼,嚴淅已經在休息室裡裝死很久了。
“你什麼突然回來了?”嚴淅看見是嚴臨海,出聲問。
嚴臨海說:“我特地沒有告訴你,想要給你一個驚喜。”
信你跑回來裝個大的都比這個有說服力。
“不用,畢竟你那麼忙。”嚴淅淡淡說。
“你好點了嗎?我們出去聽會講座吧。”嚴臨海拿出折疊手機,對着屏幕撥了撥自己二八分的頭發。
嚴淅病情更加惡化了:“我要去醫院,你帶我去醫院。”
“兒子,你還能撐嗎?我還沒參加過你們學校的活動,我還想跟其他家長讨論一下教育心得——”
“你是要參加活動還是要我死?”嚴淅态度堅決。
嚴臨海隻好放棄,帶着他去醫院。
他們無論走到哪,都是一條亮麗的風景線,脖子脫臼的病人都轉頭看他們兩眼。
嚴淅恨不能遁地逃走:“我真想看看我這病還能不能治。”
“兒子,你怎麼了?!”嚴臨海好久沒回來,他不太了解家裡的情況,怕兒子真有什麼差池。
“我看這替人尴尬的毛病。”嚴淅沒好氣地說。
“……”
他們坐上回家的出租,嚴臨海一臉不悅:“為什麼要裝病騙我?”
“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我明天還怎麼去學校?”
“我覺得很給你撐場子啊,想當初我想要這樣的爸爸還沒有呢。”
“又不是每個人都跟你一樣愛出風頭。”嚴淅想了想,沒把這話說出去。
楊一帆放完水回來,湊到季識面前說:“诶,我剛剛好像看見嚴淅他爸了?剛想上去打個招呼結果他就走了。”
季識也知道嚴臨海很少回來,這次突然出現難道是要帶他走?
他在班級裡找了一圈也沒看見嚴淅的身影,于是跑去問劉仁德:“老師,嚴淅呢?”
“他跟他爸爸回去了。”
季識心裡湧起一種莫名的不安,感覺好像有什麼重要的東西正在悄然改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