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識睜開眼時,窗簾都被拉得緊實,房間裡黑漆漆的,看不到一絲光亮。
這是哪裡?他下意識打開手機,屏幕亮起,顯示已經八點多了。
他摸索着下床,打開房門,看見嚴淅正趴在在客廳茶幾上寫作業。
噢,嚴淅家。
“醒了?”嚴淅擡頭看他。
強烈的光線射入眼睛,他忍者不适眨了眨眼,問:“楊一帆呢?”
“他比你先醒來,被叫回去了。”
“那我也先回去了。”季識說着就朝門口走去。
“别走了,陪我待着。”嚴淅把他叫住,“你走了我又一個人。”
季識神色冷淡:“算了吧。反正你都要走了,就當提前适應一個人。”
嚴淅這時寫放下筆,站了起來:“那我送你。”
“不用,反正你都要走了。”
……
嚴淅還是跟下去了。
雖然他們家離得還算近,不過在兩個不同的小區裡。嚴淅他們這邊是新修的小區,季識那邊是老小區,看着舊點,綠化也一般。
“你說我們一個月能練成幾首?”嚴淅抛出一個話茬。
季識沒理他,隻是看着路面的兩個影子緩緩移動着。
“起碼得兩首吧,以我們的水平。”嚴淅自己接話。
“那你說我們第一首練個什麼歌好呢?”
依舊沒有回應。
“披頭士的怎麼樣?”
“不知道,看他們。”季識終于回了一句。
嚴淅話突然很多,在路上一直絮絮叨叨說個不停,季識隻是偶爾應一聲。
季識在樓下停住腳步,打斷他的話:“我到了,你回去吧。”
“别啊,我還沒把你送到家門口。”嚴淅跟着踩上沒有鋪地磚的水泥樓梯,隻有一部分聲控燈還在工作。
季識爬上樓梯,站在家門口,沒有動作地看着嚴淅。
嚴淅隻好把沒說完的話憋回肚子裡:“那我走了。”
季識正要掏出鑰匙開門,門卻從裡面打開了。暖黃的燈光從屋裡傾瀉出來,将樓梯間昏暗的光線掩蓋。
一個禮炮直沖腦門,把季識打蒙了。
禮花散落一地,伴随着老媽的聲音:“Surprise!”
嚴淅也停下腳步向上看去。
首先探出來許琇女士精緻的面龐,她化了一個大濃妝,滿臉笑意:“歡迎兒子回家!呀,還有小淅,快上來!”
在許琇盛情邀約下,嚴淅“勉為其難”地進屋了。
一進門,不僅嚴淅呆住了,季識也傻眼了。
隻見客廳煥然一新,多了很多陌生的物件。電動咖啡機,手摸咖啡機,咖啡豆,榨汁機,一個掃地機器人撞在他腳邊,然後若無其事地換了一個方向。
餐桌上擺放着一個巨大蛋糕,周圍還裝飾着五顔六色的氣球。
季識愣了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問:“我們這是——”發财了?
他爸激動得想把他抱起來轉兩圈,卻發現自家兒子已經長大抱不動了,隻能在拍拍他的背說:“我們發财了!”
他好久沒見過家裡這麼有生氣,爸媽臉上都洋溢着從未有過的喜悅。
嚴淅就這樣蹭了一頓蛋糕,一邊聽許秀阿姨唠嗑,一邊應着。
“當時你媽媽參加唱歌海選的時候,我還給她當後援呢。她自稱湖南小夜莺,結果一上去就被淘汰哈哈哈哈”許鏽說到着忍不住笑出了聲,“後來她就老老實實打架子鼓了。”
許琇意識到自己說了些什麼,連忙把話題岔開:“哎呀,不說以前的事了。”
接着給他們分享一些最新娛樂圈八卦,嚴淅聽着聽着就走神了,隻是有一句沒一句地應着。
他身邊的人總是能及時照顧到他的情緒,一說起這沉重的話題就會主動避開。
現在好像沒人忍心在他面前提起他已經過世的母親。至于是不忍讓他回憶還是不忍讓他不堪,他無法下結論。
在嚴淅的記憶裡,媽媽前幾年有了外遇,一心要和爸爸離婚。爸爸是這幾年事業才有起色,早些年也不過是個窮小子。而當時媽媽喜歡的那個人家境優越,又欣賞她的才華,兩人感情很好。
但這未必是件壞事。小時候,父母天天吵架,爸爸總勸媽媽放棄樂隊,說那是不切實際的東西,讓她要麼出去工作,要麼在家照顧孩子。這對懷揣音樂夢想的媽媽來說,無疑是一場精神折磨。
後來媽媽搬去和樂隊一起生活,四處奔波,風餐露宿。有時候能接到表演的活兒,有時隻能在商場門口演出,在一心上進的爸爸眼裡,這跟當街乞讨沒什麼兩樣。
所以爸爸一直看不起媽媽,兩人感情不好。當時有個真心愛媽媽、包容她的人,也不算太糟。
可這無疑傷了爸爸的自尊心。
離婚不到一個月,媽媽就改嫁,嚴淅被判給了爸爸。爸爸把家裡所有和媽媽有關的東西都扔了,照片也燒得一幹二淨,什麼都沒留下。
前年媽媽查出癌症病逝,爸爸甚至都不願去看她最後一眼。
直到媽媽的隊友把那整套架子鼓送回來,爸爸想都沒想就拒絕了,讓他們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