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出内心世界了。系統的聲音。”
“哦。”清晨的風很涼,空中打着轉兒的葉子被風一揚,吹到了旁邊一條小溪上。隔了這條不算太寬的水道的另一端,是一群打着太極的爺爺奶奶。
白色的太極服在微風中飄蕩,這地方雍乾雨很熟——小時候早晚一次,都會在這裡駐足很久,陪奶奶很久。
“我小時候常來這兒。”雍乾雨指着對面的那個小廣場,偏過頭看了看官衍,“就你還沒搬過來的時候,周末不上課的話,奶奶會和我走很長一段路,到這裡來打太極,跳廣場舞。”
“如果是周内要上課的話,就隻是晚上來,吹吹夜風,真的很涼快。”
官衍沒說話,隻是靜靜聽着雍乾雨講着自己小時候的故事,眼前浮現一個老婆婆慈祥的笑容。
“我那時候還小,就覺得以後長大後的生活一直會這樣下去吧。每天都是奶奶這樣一直陪着我,雖然單調。”
“但是我很喜歡。”
“到後來,”雍乾雨嘴角微微上揚,拍了拍官衍的肩,“你經常來我們這邊吃飯,就覺得,多了一個人的話,這樣的生活似乎也很好。”
流水淌過,一邊是經年不變的人間雜事,另一邊是交談着過去的兩個男生。時間雖然隻是人們臆想的産物,但真的會在生活中留下痕迹。
比如說。
雍乾雨再也見不到的奶奶。
“小雨。”雍乾雨偏頭看了過來,眼睛裡已經蒙上了一層水汽——他已經很久沒有聽到官衍這樣叫他了,遠的仿佛是上輩子的事情。
把人帶了過來,雍乾雨靠進暖和的胸膛裡,頭頂在官衍的下巴上,為不讓眼淚掉下來而仰着頭。四目相對,一切盡在不言中。
翠綠色的眸子在貼近,在視野裡逐漸放大,直至占據整個空間。嘴唇上傳來暖和的觸感,在風聲蕭蕭的冬日清晨,存在感更是格外明顯。
一個倒置的吻。
“别哭。”官衍很輕柔的摸着雍乾雨的頭發,聲音掩蓋過潺潺流水聲,在綠色的茵下顯得格外清透:
“小雨,要向前看。”雍乾雨咬緊了嘴唇。他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那個夢再一次夢見了奶奶,還是昨晚官衍講述的回憶,這會兒觸景生情的感覺也是被他體驗了一遍。
“逝去的人我們不能再追尋了,所以你更要努力的,好好的活下去。”
是嗎?似乎被看透了。
果然是小時候一切生活過這麼久的人,被看的透透的。
“嗯。”雍乾雨在官衍懷裡拱了拱,隻說了個字,閉上眼深歎了一口氣。
奶奶的離去是他這幾年來無法逃脫的噩夢——明明已經成了植物人,已經不能再笑眯眯地對他說“小雨,起床了。”,為什麼還要離他而去。
他為什麼怕黑?因為奶奶是深夜裡離去的——他怕黑夜會再吞噬他身邊最親近的人,怕一個夜晚過去,還存活在這世上的,隻有他一個了。
平日裡的随意不是真正的他,那隻是對黑夜深深恐懼的掩飾。
“别怕。”僅僅隻有幾度的早晨,這方小天地被厚重的樹冠徹徹底底遮掩着,透不進陽光。不遠處的小道上人聲嘈雜,是封存了人間雜事的塵世。
曲幽小徑裡,卻是他們溫存的避風港。
“别怕,還有我。”
“你不用再怕黑暗了。”
“愛能覆蓋一切,知道嗎?”
……
一句一句,一如當初十三歲的他被十八歲的官衍安慰着,承諾自己不會再離開。
“嗯。我相信你。”他覺得自從和官衍重逢,自己就變得很傷感,似乎遇到什麼事兒都隻能哭一哭,但這不是他……
“這不是你,但也是你。隻是因為之前你把最脆弱的自己藏起來了,但是現在,小雨。”
“你可以敞開心扉,可以讓脆弱的那個自己釋放壓力,好好的哭一哭,這都是被允許的。”
“什麼樣的你都可以在我面前展現。”
兩人,一溪,一樹。
過去的痛苦被嶄新的愛意覆蓋,恐懼的黑暗不會再包圍他。
因為官衍會陪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