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燦燦的包裝紙被于青小心翼翼的打開,甜滋滋的味道還沒嘗到,手中的糖就已經被奪了去。
“吃什麼糖?你想長蛀牙嗎?”于青擡頭,她媽媽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了她面前,八字眉深深擰着,語氣說不上好聽,“長個蛀牙又要花錢,我跟你說了多少遍了不要吃……”
“诶诶,”倒是吳淩萱媽媽迎了上來,輕拍了拍這女人的肩膀,“小孩子喜歡吃甜的很正常,就一顆糖,沒多大事兒的。”
那女人隻是看了一旁的人,手一扯就把于青拉了過去,“走了,回家吃飯,一天沒事兒幹往外跑什麼跑……”
雍乾雨差點沒忍住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可惜沒有必要——因為這人看不到。
于青母女倆走入終日不見陽光的居民樓時,扶着自行車的吳淩萱輕輕叫了一聲,“媽,于青媽媽她……”
十二歲,已經是能看破很多事情的年紀。
“萱萱,”女人轉身,微微屈身,同女兒對視,順了順她的小辮子,“青青呢,你可以和她一起玩兒,但是她媽媽來了,就不要再和青青玩兒了,讓她和她媽媽回去了,知道了嗎?”
“我……我知道了。”
兩棟居民樓對立着,一棟,一年中隻有少許時間能得到太陽的恩賜;而另一棟,似乎是被日光偏愛的孩子,常年沐浴着溫暖。
一條小巷子,分割了兩棟居民樓,也分割了人生。
快步跟着于青母女回到家門前時,一圈一圈的老舊電線勾住了雍乾雨的視線,越看卻越近,叫嚣着向他靠近,張牙舞爪的欲吞噬他。
身體似乎不受控制,步子慢慢挪動,朝着沒有欄杆的邊緣走去。
失落墜下的那刻,雍乾雨才如夢初醒睜大雙眼。雙手在空中無力的亂抓,呼嘯的風從身下直沖而上,聲音都沒在了風裡。
【警告警告!】
鮮紅色的感歎号刺痛着雙眼,雍乾雨隻是眯了眯眼。
【警告警告!使用者接近虛無之地!警告警告!使用者接近虛無之地!】
雍乾雨沒去理會過分刺耳的電子音。他盯着下墜的手和腳牽出的銀絲在空中飛舞,五光十色淋在陽光下,模糊了雙眼。
左看右望,如同走馬燈似的片段在兩側劃過。
盯着股股烈風,雍乾雨盡可能的去看閃過的畫面:
他看到方才的于青進了家門後被母親數落後底下的眼淚,而貼近的另一幅畫面裡,吳淩萱在餐桌上開心的大笑,母親拿手輕輕撥了撥她的小辮子。
又似乎是小升初考試後,沖出校門的學生臉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吳淩萱一把沖進了她爸爸的懷抱中,畫面角落,于青盯着人潮如流的街道——準确來說是吳淩萱一家人,眼神裡的失落,根本無法遮掩。
再往後……
畫面裡隻剩下了于青一人。
住在另一棟居民樓裡的吳淩萱,再也沒有了身影。
雍乾雨猛的意識到,他是在看于青的回憶。
從小學形影不離的小夥伴,到最後獨剩一人……
後續從身下翻湧而上的畫面失去了鮮活的色彩,罩了一層灰蒙蒙的濾鏡。
從坐公交車自己回家,深夜房間裡傳來的抽咽聲;到家長會上身旁環繞的家長,以及努力忍耐,死死咬住的嘴唇;再到埋頭走過不知道走過多少次的小巷子,清脆的笑聲……
“你把糖給我!給我啊!”
“不給不給!就是不給哈哈哈!”
擡眼望去,同樣的時間,同樣的場景,不同的人……
生活,仿佛一個莫比烏斯環,總會重複着已經發生的過往。
“怎麼……”身旁的光彩驟然散去,如同進了隧洞裡最漆黑的地方,唯一的光源隻剩頭頂凝成一個小圓的回憶碎片。
不要!!
驟然堕入黑暗,身旁隻有呼嘯的風聲,雍乾雨血液翻湧,卻無能為力。
全身冒出冷汗,再怎麼也發不出聲音。
【警告警告!使用者已經進入虛無之地!警告警告!使用者已經進入虛無之地!】
虛無之地……
那是什麼?
等等!
如同從太空中一瞬回到地球,腰上多了雙手,帶着溫熱的體溫。已經無力的雙腿被擡着,洶湧激蕩的心終于落到了地面。
“你說,那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