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喲,這不是小雨嗎?咋了,又胃疼?”臉色蒼白的雍乾雨進了陳望津的辦公室時,這位年輕的醫生倒是毫不意外,拿起座機就撥通了電話。
拿着點滴的護士進來時,坐在辦公室裡沙發上的雍乾雨自覺的擡起了手,直視着細細的針頭插進了手背,腫脹的感覺随之而來。
涼爽的空調吹拂了燥熱,雍乾雨終于覺得胃部傳來的疼痛不再那麼難忍,緊皺的眉頭松了下來。
“還是高三壓力太大,你這個胃病多半是心理原因和飲食不規律造成的。你今晚沒吃晚飯是不是?”
被戳穿的雍乾雨面不改色心不跳,張口就撒謊:“吃了,和龐玉林一起吃的。”
“又騙人?”一旁把弄着手機的方筝這時站了起來,無奈看着自家兒子,“龐玉林通過你班主任手機都給我發了消息,說你沒吃晚飯,讓我給你買點吃的。”
雍乾雨:……謝謝你啊大兄弟。
“我看官衍和龐玉林倆小子扶着你出來的,這倆小子難道不知道你吃沒吃晚飯?”同雍乾雨一樣,方筝也喜歡挑眉毛,估計他這個小習慣就是從他媽這兒撿到的。
“媽,”雍乾雨心生疑惑,叫了一聲制止了方筝出門去買飯的動作,“我和官衍很熟嗎?”
“這……”方筝一時也啞了口,不知從何說起。雍乾雨擡頭望着她,病氣的臉上全是不解。
方筝微愣,本想脫口而出的話卡在了嘴裡——她不知道從何說起。
雍乾雨五年前失去過記憶,旁的他都記得,唯獨在老房子的那段時日,他通通不記得。
不記得官衍,不記得小區裡每年芳香的桂花,不記得陽光灑在窗台的君子蘭上,清晨的第一縷風送來夏的氣息。
“你和官衍小時候玩得很好,你倆……”倒是陳望津開了口,手指有一搭沒一搭的拿着支圓珠筆輕輕敲着椅背,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天,“相當于竹馬吧。”
竹馬?
這個詞對于雍乾雨太過陌生,也太過遙遠。
而這個詞和官衍這個人聯系在了一起。
“他?官衍?和我是竹馬?”雍乾雨提高了聲音,不可置信的看着陳望津,“津哥你是不是記錯了?”
“怎麼,你和官衍那小子又有矛盾?”陳望津推了推眼鏡,把翹着的二郎腿放了下來,“說來聽聽?”
“你倆從小就不對付。”
雍乾雨:得,這矛盾的種子原來是從小埋下的……
“沒什麼矛盾,就是聽我媽說起了,問問。”
那破事能說嗎?不能。
雍乾雨注視着塑料袋中的藥水滴滴落下,再順着管道溜進他的身體。他就像一隻注滿水的玩偶,内裡充滿了液體。
陳望津忙去了,方筝出去一趟給他買吃的去了。七點過,雍乾雨就已無所事事,後悔自己忘了讓周诩幫他拿手機。
向後一仰躺在了沙發上,雍乾雨的眼皮就不住的打起架來,昏昏欲睡。
半夢半醒的時候,門口傳來輕微響動,雍乾雨微微皺眉,艱難的撐起眼皮,向門口望了一眼。
“小雨?怎麼,又胃疼了?”
來人外罩的白大褂一絲不苟,雙手插在兜裡,邁着步子進了房間。
“嗯……”雍乾雨撐起身子。本想用手揉揉眼睛,但奈何吊着的點滴限制了他的行動。
“請問,您是……”
白色的光打在那人身後,雍乾雨看不真切。低聲笑了下,略帶意外的開口,“忘了你失憶過了,重新認識一下吧。”
“我是官千俞。”
啪嗒啪嗒的腳步聲漸近,雍乾雨終于看清了來人的面容:圓形鏡框半滑落架在鼻梁上,臉上帶着和煦的笑容,黑色頭發些許淩亂,沒經過精心打理——一張很年輕的臉。
聽到這名字,雍乾雨沒什麼反應。但看了那臉,眼前恍惚出一副場景:
昏暗的過道裡,冰涼的濕氣浸入身體。淅淅瀝瀝的雨淋淋下着,新綠點綴了背景,模糊眼簾前是兩個人的剪影。
小時候的官衍回望着他,眼神裡是同站在大門口前同樣的眷戀與不舍。
還有一人。是眼前的……
官千俞。
隻不過那人帶着融不開的堅硬的外殼,不似當下,陌生且難以靠近。
同樣音色的聲音響起,隻不過語氣分外的冰冷,好似記憶出了故障,把溫柔全部剝離:
“走,别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