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臨拿了兩場比賽的第一,四周全是歡呼聲。
日光清晰地在他白皙的皮膚上鋪了一層淡淡的水色,他半眯着眼低頭,又掀起一片面紅耳赤。
他用上洗手間的借口離開了沸騰的人群,回到舊校區教學樓,接水沖了把臉。
冷水撲過臉,那點暑氣和燥熱終于也跟着消退,他慢慢睜開被水珠凝黏的眼睫。
“祈臨同學是嗎?”門外傳來了試探的女聲。
祈臨回頭,門口站着一個穿着短袖的女生,黑色的衣服中間寫了很通俗的八個字“一班一班非同一般”。
他高三的方陣裡見過這件衣服……這是高三一班的學姐,陳末野的同學。
“你一個人啊?”學姐笑了笑,朝他走進,“我叫蘇潔,剛剛去看了你的比賽。”
說完,向他遞了瓶水。
祈臨垂下視線,挽出禮貌疏離的微笑:“謝謝學姐,不用了。”
“哦,這不是我送的。”蘇潔說,“四百米檢錄的時候我碰到陳末野了,這是他讓我帶給你的。”
祈臨愣了一下,然後蘇潔就晃了晃水瓶:“也不要麼?”
半晌的沉默後,他接過了那瓶水:“謝謝。”
“不客氣啦。”蘇潔笑着說,“你比賽的樣子很帥哦。”
她笑吟吟地還想說什麼,杜彬卻追了過來:“臨兒,我草你怎麼來這邊……”
說完,他就看到一旁的女生。
蘇潔回頭看了他一眼,最後沒說什麼,轉頭離開。
杜彬小聲問:“那什麼……是不是我打斷了一場美妙的搭讪?”
祈臨握着手裡全新的水,懶懶散散:“沒有。”
這種場面杜彬一年要撞見十來二十次,他很快就抛之腦後:“對了,剛剛胡黎拽着我來着,說校運會結束搞個慶功宴,你們班幾個男生自發的,你去麼?”
說着,他又小聲補充一句:“說是求你一定要來,他賠罪。”
祈臨握着水瓶的蓋子,沒有擰開,低聲:“去吧。”
校運會的頒獎儀式後,一群男生就勾肩搭背地往校門外走。
杜彬非本校生的身份瞞不住,但他和祈臨是死黨,又和胡黎算舊交,很快就和他們打成一片。
祈臨上車的時候,身邊的杜彬碰了他一下。
他回頭,看到了杜彬遞來的手機。
杜彬是想為自己找補些什麼,于是把八卦群的消息給祈臨看。
聊天的内容又是一張遠距離偷拍——陳末野在北門車站等車的照片。
從這張照片發出的時間來看,正好是一個半小時以前……
他想了一會兒,忽而開口:“四百米是什麼時候跑的?”
胡黎本來還在和司機大叔說導航的事,猝不及防聽到他的聲音,思索了片刻:“現在五點半,四點多的時候跑的吧?”
也是一個半小時以前,陳末野離開的時候。
祈臨嗯了一聲,目光看向窗外。
明明在二百米的時候他就沒看到陳末野……他剛剛還想确認什麼?
胡黎定的是個烤肉店,正好是開學的時候杜彬和他吃過的那家,人實在多,老闆給他們開了兩張桌子,男生紮堆擠在一起。
祈臨坐在最外延,隔壁隻有一個杜彬,對面是跑兩百米跟他搭過話的男生。
在插科打诨間,祈臨才差不多記住了外号,對面的男生因為一天睡到晚,所以叫“覺父”,隔壁兩位是卷毛,圖圖,生姜……還有兩位沒外号,叫老李和小甯。
胡黎點了不少菜,上得慢,倒是那一打啤酒先拎上來了,幾個男生就像模像樣地開始碰杯。
卷毛先舉杯:“真沒想到班長能答應,來,我們先走一個。”
胡黎挑眉:“你這酒桌上的做派,看着多少是個高管級别的啊。”
“嗨呀那我不是怕羞嘛,不知道怎麼跟班長搭話。”卷毛不管,一臉谄媚地看着祈臨。
胡黎見縫插針:“那我也得來一杯,真是賠罪了班長,我以後再也不八卦了。”
祈臨笑笑,也擡了擡跟前的啤酒。
十六七歲正是人小鬼大的年紀,有人起了頭,後面也跟着有人跟祈臨搭話。
氣氛就是在這麼一口一口酒下漸漸熱起來的。
胡黎話很多,從開幕式的班服到某某體育生真變态,這兩天校運會的話題被他聊了個遍。
杜彬習以為常地把烤肉往祈臨碗裡塞:“别光喝酒,吃點東西。”
祈臨瞥他一眼,拿着啤酒:“你不别扭了?”
“一點點咯。”杜彬低歎,“不過真正看到你交朋友,其實也有點松了口氣。”
祈臨這個性格其實有點乖僻,要是有人刻意針對,很容易會被大環境孤立。
但杜彬也從這兩天的相處裡感受到了,祈臨那種“萬人迷”的光環還是沒散。
“不過胡黎始終要排在我下面,你知道麼?”他說。
“……”祈臨無語,“你真無聊的。”
“那有什麼。”杜彬拿起桌面的一罐啤酒,往他的那罐磕了一下,低聲嘟哝,“我能容忍一個陳末野和我并列,就已經是我的底線了好麼?”
桌上有喝酒的磕碰聲,談天的笑聲,還有鄰桌的搭話,熱鬧哄哄的。
但祈臨卻在這些聲音裡清楚地聽到了陳末野的名字。
然後他就像被下午的杜彬傳染了别扭情緒,心口也有什麼跟着扭了起來。
胡黎聊夠了,玩起了劃拳,這玩意是杜彬的天下,他挽起袖子就要和他來一場。
連赢幾把嗆得胡黎擺手認輸時,杜彬才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