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疼......她疼得快要死了......
劇痛蠶食着意識,耳畔傳來支離破碎的聲響。
“朝日!”星川的呼喊帶着罕見的撕裂感,記憶中她從未這樣失态過,她最适合被氣得咋咋呼呼然後反手給她腦袋一拳了。
“堅持住!快喊我們的名字!”山川的聲音在發顫。
好多血,滿目的血......溫熱的液體順着額角滑進脖頸,原來這是她的血。
“h...ほ...”破碎的音節混着血沫嗆在氣管裡。視野裡隻剩破碎的霓虹燈光晃動着,像是壞掉的萬花筒。寒意順着脊椎爬上來,眼皮像灌了鉛似的,連痛覺都變得模糊而遙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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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流淤塞,車内蜷縮着抱膝的少年。霓虹燈牌将街景切割成碎片——提着紙杯蛋糕的少女們嬉笑着掠過櫥窗,西裝革履的精英對着咖啡杯皺眉,流浪藝人手中的薩克斯正吞下廣告屏的藍光。這種尋常的煙火氣灼得他眼眶發燙。
等諾亞方舟完成最終調試,這副軀殼就該化作枯葉了吧。弘樹下意識按住左胸,那裡的心髒正在跳動,是他本該熱烈而燦爛的生命。
或許是難得的憐憫,又或許更多的是他的價值已經快被榨幹,辛多拉暫時放松了對他的監管,他終于離開了那棟大樓得以參加兩天後的宴會。此刻後視鏡裡有三道監視者的目光,可他貪婪地數着車窗外此起彼伏的笑語,在數據洪流中偷得一捧人間溫度。
那張燙金名片被他緊緊攥在手中,『無所不能的朝日神明』的紋路硌着掌心。摩天大樓的棱鏡光斑掃過車窗,将小小少年單薄的身影釘在陰影裡。他沒看見肩胛骨上滋生的不詳妖怪已經膨脹得腦袋大小,如同具象化的死亡倒計時。
(去死吧...)
(死了就不會痛苦了......)
變調的機械音混着磁帶卡殼的雜音,隐隐還能聽出是他自己的聲線。
男孩将額頭抵在冰冷的車窗上,遠處時代廣場的巨幕正播放着辛多拉集團的新品預告。
他很開心,今天認識了這麼多的朋友。
他害怕把他們牽扯進來,所以他什麼都沒說。
“迎着朝陽而生的朝日姐姐..."
他們如同燃燒的火焰,是黑暗中那盞永不熄滅的希望明燈,幹淨而熾熱,不該被黑暗的寒冷熄滅。
他會把他們的身影镌刻進靈魂深處,直至死亡降臨這印記也不會褪色。他将以别樣的方式,在歲月的流轉裡永生不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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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還沒死,還有脈搏。”蘇格蘭的手指輕輕搭在朝日的頸動脈上,那微弱的跳動透過指尖傳來,讓他的聲音裡帶着一絲難以置信,“這簡直是奇迹。”
“更不可思議的是,她在消失。”萊伊的聲音低沉而沙啞,仿佛從幽深的谷底傳來,帶着一種讓人毛骨悚然的詭異。
“什......”順着萊伊的視線望去,蘇格蘭瞳孔瞬間放大,到嘴邊的話硬生生地止住了。
這個世界簡直是瘋了!
神尾朝日的右手已經消失,左臂則凝成半透明輪廓,幽光在虛化的皮膚下流轉,仿佛随時會随着某種未知的法則潰散。
周圍的一切都安靜得可怕,隻有蘇格蘭急促的呼吸聲和萊伊那若有若無的冷笑聲在空氣中回蕩。這簡直像都市怪談一樣,讓人無法用常理去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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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場的人類,宛如置身于無形的屏障之後,對彼岸那撕心裂肺的悲鳴充耳不聞。
“朝日,快醒過來!”山川的嘶吼裹着惶惑的顫音。作為一把擊殺妖怪的利器,面對神明湮滅的異象,他卻隻能徒勞地震顫着槍.身。
一同呼喊的星川突然噤聲,他們看到了朝日那已經開始模糊的雙手。
仿佛被一道無形的閃電擊中,『被世人淡忘的神明啊,終究難逃湮滅的命運。』夜鬥神明的話語,如幽靈般在他腦海中回蕩。
可是為什麼?這一切為什麼這麼突然!
工藤一家還珍藏着與朝日的合影,漫畫編輯今天早上剛回過她的訊息,書店裡她的單行本仍在售賣。這鮮活的記憶織就的網,怎麼就捕捉不到一縷信仰?
還有那麼多人記得她啊!她怎麼會被遺忘!
明明身處繁華鬧市,來來往往的人類卻對倒在地上、滿身是血、正在漸漸消逝的神明視而不見。
“我早知道會有這麼一天,但我想不到會來得這麼快......”一直沉默的星川終于開口,聲音中滿是絕望,即便看不到她的臉,山川也能感受到那如潮水般洶湧的悲痛,“快醒來啊!!你不是說明天還要去華爾街嗎?!你不是要成為第一福神嗎?!就這麼抛下我們就走了嗎?!朝——日——!!!!”
霓虹燈下,神明正在人潮洶湧的十字路口褪色。往來鞋履踏碎她飄散的發絲,卻無人駐足。
誰來……誰來救救她!!!救救她追随了四百年光陰的神明!!!救救她并肩走過戰亂,好不容易存活到現代社會的摯友,那是她最重要的存在啊!!!
“流了這麼多血,大概是活不了了吧。”一道男聲如天籁般響起。
山川和星川循聲望去,視線中是兩個背着樂器包的黑發男子。
“你看得到她?你快叫朝日的名字!你快許願!快救救她!”星川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聲嘶力竭地呼喊着。
然而,命運似乎格外殘酷,蘇格蘭聽不到她的聲音,如同石沉大海,沒有激起一絲波瀾。
他靜靜地站在那裡,目光死死地鎖住掉落在地上的那把格.洛.克.手.槍,眼神像是穿透了層層迷霧,望向了遙遠的過去,懷念與慶幸在其中交織翻湧,讓人難以捉摸。
山川愣住了,在這一瞬間,時間仿佛凝固。他真切地感覺到,自己正與這個男人進行着一場無聲的對視。他的目光緩緩移動,最終落在了眼前男人的那張面龐上。
與京都那位警官一樣,似曾相識的感覺如潮水般湧上心頭。
那抹熟悉感轉瞬即逝,自己當時巧妙地掩藏了内心的波瀾。當注意到朝日看到那位警官時複雜的神情,他猛然意識到——或許前一天他被打暈,就是與這個人有關。
但他确定從沒有見過那位警官,可這種微妙的感應卻如影随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