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點,紐約的安全屋。
窗簾将正午陽光擋在厚重的天鵝絨之外,金發男人快步走出卧室,拇指将手中文件捏出半月形褶皺。
墨黑碎發垂落的男人陷在皮質沙發裡,交疊的長腿将影子折成直角,他接過降谷零遞來的資料,指尖劃過照片裡樹影斑駁的少年——他蜷在樹下,運動服下擺沾着草屑,膝頭筆記本電腦正泛着幽藍微光。
澤田弘樹在父母離異後,跟随母親遠赴阿美莉卡。當母親與IT巨頭辛多拉集團社長再組家庭後,這個沉默的少年驟然成為了繼承人。然而一場突如其來的病逝,讓他在異國失去了至親。
在推崇應試教育的霓虹,弘樹不過是個蜷縮在電腦屏幕後的孤僻少年。而自由的異國土壤卻催生出驚世天才——年僅十歲就開發出DNA追蹤系統,在人工智能領域也卓有成就。
“難怪組織會盯上他。”諸伏景光指節發白,紙頁在掌心蜷成苦澀的褶皺。
“組織的首要目标還是那個孩子,不過辛多拉社長作為實際掌權者,同樣是重點對象。隻可惜這個老狐狸始終不肯完全配合——兩天後的宴會上,貝爾摩德會向他發出最後通牒。如果他繼續執迷不悟,你和萊伊就按既定計劃行動。”
諸伏景光的手指快速翻動紙頁,突然抖落出幾張照片,定格住社長與不同女人親密出入酒店的畫面。他目光一凜,繼續翻到最後一頁——醫院診斷書的某處數據被紅筆圈出,其數值離奇,超出正常範疇三倍。
“居然連醫療記錄都能篡改……”諸伏景光的聲音墜入深不見底的冰窖:“用婚姻竊取孩子天賦,等利用完就僞造病逝假象?這算盤未免太歹毒了。”
“這孩子的命運實在坎坷啊……”降谷零無意識摩挲着咖啡杯沿,“落在那些家夥手裡,怕是連骨頭渣都不會剩下。雖然我們這些年沒少沾血,但把一個孩子從狼窩拽進虎穴……”他忽然噤聲,咽下未盡的歎息。
諸伏景光将照片滑過桌面,“與其放任他成為被争奪的利刃,不如握在我們掌心。”他凝視着幼馴染驟然收縮的瞳孔,“對吧?zero。”
“呵……”降谷零短促地笑了一聲,垂眸時睫毛在眼下投出細密陰影,“果然還是hiro你最懂我。那個男孩過不上平靜的生活了,那些老東西是不會放過這樣的天才的,與其讓他被培養成随時會反噬的毒牙,不如……”
“給他套上缰繩。”諸伏景光接道,“在官方檔案裡,這叫做‘人才保護計劃’。”
“你能這樣從容開口,看來已經有萬全準備了吧。”諸伏景光抿了口熱乎的咖啡,暗處卧底引發的連鎖危機仍讓他後頸發寒——整整24天主動斷聯,等重新接上暗線時,他已經在準備趕往羽田機場了。
“需要你打配合,這是最優解。”降谷零的嗓音像淬過冰的刀,隐隐透露出決絕。
“代價呢?”諸伏景光想起去年暴露的MI6卧底,他的指甲蓋都被撬開了,卻一句情報都沒交代,“如果行動失敗......”
“不論是龐大的IT帝國還是澤田弘樹,都不能落入組織之手。否則世界各國公安機關的防火牆豈不是像紙糊的一樣。”
“我明白,從同意卧底任務的時候,我們的命就已經獻給了國家。”諸伏景光默了默,指腹摩挲着槍.繭,他不怕死,他隻是不想目睹好友的死亡:“萊伊那邊......”
“他會是我們最完美的替罪羊。”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諸伏景光截斷話頭,“我覺得萊伊是卧底。”他刻意頓住,觀察着對方瞳孔的收縮,“我沒有證據,隻是一種直覺。你還記得去年在車站碰見的迷路女孩嗎?”
降谷零眉頭輕蹙,“就是把萊伊錯認成哥哥,纏着你教她貝斯的那個?”
“...倒也沒有纏着我,是我主動教她的,算了這也不是重點。”諸伏景光嘴角抽了抽,忽然放輕聲音:“她追着萊伊喊‘しゅう(shu)哥’,太像了,不論是相似的眼睛還是那種不加掩飾的依戀……”
對方喉結動了動,“hiro,沒有實證之前……”
“我知道規矩。”諸伏景光注視着已經空了的咖啡杯,“但有些氣味是藏不住的——偶爾露出的與組織格格不入的味道。”
“不管怎樣,任務失敗的責任還是先推到萊伊身上,畢竟我們承擔不起這個後果。”降谷零一錘定音,他們做卧底的首先要保證自己的潛伏工作。
至于為什麼不推給貝爾摩德,那女人可是高層,一次任務失敗不可能把她拉下馬,還會因此得罪她。他們才剛拿到代号不久,絕不能這麼做。
“我明白。”諸伏景光拿起杯子走向廚房,他背對着降谷零打開水流,水聲汩汩漫過話音:“松田上次傳來的簡訊裡說,害死萩原的炸彈犯已經落網了你還記得吧?那家夥終于可以安息了。”
紫灰色虹膜下湧動着墨色暗流:“萩原當年說警察是不會失業的,”他忽然嗤笑出聲,手指抵住眉心将未落的液體逼回眼眶,“現在倒好,他永遠不會失業了。”他隻是殉職了。
焦糊味似乎漫上鼻腔,降谷零幾乎能想象飛濺的火星是怎樣蠶食那張總帶着惡作劇笑意的臉龐。
墓地裡沒有萩原研二的骨灰,隻有為數不多的遺物和五人的警校合照。
諸伏景光從喉間擠出帶血的音節:“要是這次行動暴露……”他扯起嘴角,笑容破碎,“松田和班長得帶三份線香了吧?兩個掃墓人,三個墓碑,這數字可不太合算啊。”
降谷零屈起手臂搭在額前,斜倚在沙發靠背上,唇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像我們這種見不得光的人,死後連塊墓碑都是奢望,所以他們還是忙得過來的,更别說……”尾音消散在昏暗的空氣裡,“要等多久,他們才能發現我們早已不在這個世界上了呢?”
深夜收到那串未讀消息時,他仿佛看見松田和班長熬得通紅的雙眼正隔着屏幕凝視。簡訊裡每個字都在拼湊真相的殘片——警視廳公安部藏有卧底。雖然沒有查明那人身份,但那些跳動的字符已化作暖流在血液裡湧動。
hiro主動與上級切斷聯絡,這是他們共同制定的保險策略。卧底身份如同走鋼絲般懸于危崖,任何細微失誤都可能引發雪崩——但那個潛伏者竟然利用警察職權,通過小學老師構築起灰色資金鍊,這才被松田抓到了蛛絲馬迹。
京都事件中,為殺了知曉情報的伊藤大和,組織不得不啟用了這枚暗棋。然而隻要叩動扳機,硝煙便會烙印出彈痕,這正是班長撕開真相的裂口。
諸伏景光與降谷零,兩個本應被世界抹去姓名的人,當一方墜入深淵,另一道影子也會在虛空中扭曲。
“今晚我要和萊伊去踩點,需要我做什麼配合?不過我的建議是暫時按兵不動。”諸伏景光瞥了眼降谷零的神情,知道這位幼馴染的沉默本身就是最鋒利的回答。
“果然最了解我的還是你,”他晃了晃馬克杯,續上的橙汁撞上杯壁。
“要不要吃點東西?冰箱裡有現成的三明治食材。”諸伏景光忽然轉換話題,仿佛剛才讨論的不是任務而是菜單。
這種突兀的跳躍感恰恰是他們多年養成的默契——在刀鋒上行走的人,需要随時切換生存頻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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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長發男人依然戴着那頂針織帽,碰面時蘇格蘭正卸下樂器包。
“萊伊,希望這次合作愉快。”蘇格蘭将包裡的狙擊槍部件逐一卡入凹槽,金屬碰撞聲清脆利落。
萊伊彈落煙灰,碾滅餘燼:“有你在就省心多了,我可受不了基安蒂那個瘋女人。”因為蘇格蘭從不節外生枝,他就不用擔心這次的計劃會産生變量。
他已經提前和詹姆斯通過氣,更何況這次的舞台是阿美莉卡,他有天然主場優勢。天時地利人和占了倆,組織絕對不會成功。
至于任務失敗的原因,那就把鍋甩給波本。